药王谷的夜,浓稠得化不开。
山风穿行于后山林海,只余下低沉的呜咽。
静心潭。
此地藏于主峰之后一处绝险峡谷,禁制密布,雾霭锁山,是谷主柳青源的私人清修地。
寻常弟子,终其一生也无缘踏足。
陆沉(墨辰)循着玉符的微光指引,身形融于暗影,悄然穿行。
当他拨开最后一层湿冷的雾气,眼前景象豁然洞开。
一汪潭水,不过亩许,静卧谷底。
潭面无波,像一块被打磨到极致的深蓝色寒玉,将天穹的残月与星河尽数纳入怀中。
刺骨的寒意伴随着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
潭边,一座茅亭,亭中一盏豆大的灯火。
柳青源背对来路,独自坐在石凳上,一身朴素的葛袍,正对着潭水出神。
他收敛了所有身为元婴修士的气息,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凡间老者。
可那份与山川同在、与草木同寂的气韵,却无法掩饰。
“墨小友,来了。”
柳青源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陆沉耳中。
“坐。”
陆沉走入亭中,对那道背影拱手一礼。
“晚辈墨辰,见过柳谷主。”
他依言在对面的石凳坐下,神色不起波澜。
亭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瀑布坠落的轰鸣,被距离揉碎成模糊的背景音。
柳青源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却似能将人的神魂都吸摄进去。
属于元婴大能的威压并未刻意外放,却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充斥了整个茅亭。
陆沉体内的寂灭道基自行运转,那股沉重的压力便如春雪遇阳,悄然消融。
他坦然迎着那道目光。
柳青源的眼神里,掠过一抹极淡的异色,开口道:“小友可知,老夫为何深夜邀你至此?”
“为七霞莲,为白日决赛?”陆沉问得直接。
“是,也不全是。”
柳青源发出一声轻叹,指尖在冰冷的石桌上划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痕。
“小友可知,我药王谷立宗万年,凭的是丹道,更是‘济世’二字。”
“然,怀璧其罪。”
“近年南疆暗流汹涌,幽冥教死灰复燃,其势更胜往昔,所图甚大。七霞莲是我谷传承根基,它的异变,我如今看来,非天灾,是人祸。”
话至此处,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
“决赛地火暴动,阵法失效,绝非偶然。”
“谷内……有鬼。”
“这只鬼,藏得极深,深到连老夫都一时难以挖出。”
陆沉心头一跳。
柳青源这番话,已是开诚布公,近乎摊牌。
他沉声应道:“谷主怀疑,幽冥教勾结了谷内之人,目标是七霞莲?”
“不止七霞莲。”柳青源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们想要的,是我药王谷的万年基业!”
“你那‘涅盘之劫’的说法,恰好与宗门一部残典中的记载,隐秘吻合。”
“那记载说,莲开九转,需历死劫,劫从外生,亦由内起。我等此前只当是无稽之谈,直到你点破,方才惊醒。”
他站起身,踱到亭边,背对陆沉,望着那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老夫身为谷主,一举一动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许多事,反而束手束脚。”
“谷内派系林立,有人求稳,有人……或许早已生了异心。”
“幽冥教这一手,是阳谋。他们算准了七霞莲之危,逼我药王谷要么坐视灵莲枯萎,根基动摇;要么行险一搏,他们便可趁虚而入。”
陆沉沉默。
药王谷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柳青源这番话,既是坦诚,也是一种无声的施压。
“谷主告知晚辈这些,需要晚辈做什么?”陆沉打破了沉默。
柳青源猛然转身,双目灼灼地盯着他。
“你是变数,也是破局的契机。”
“你非谷中之人,与各方势力牵扯最浅,却身怀奇术,能看破七霞莲的症结。”
“老夫需要你,在明日‘百草殿’的丹会大典上,做一件事。”
“何事?”
“接受秘境探索名额,并……在秘境中,帮老夫取一样东西。”柳青源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