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芙,从那股来自圣城方向的、冰冷而宏大的“深渊凝视”中,缓缓回过神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穿透了“灰鸦”酒馆二楼那扇积满了灰尘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了一道道温暖的、金色的光斑。驱散了房间里,那因为刚才的惊悸,而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冷。
窗外,那片燃烧了一整夜的、人间地狱般的贫民区,此刻,也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没有了,疯狂绝望的嘶吼。
也没有了,那首,如同魔鬼摇篮曲般的、永恒的“歌唱”。
只有,劫后余生的、死一般的寂静。
“……你,怎么了?”
塞缪尔的声音,将伊芙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看着伊芙那瞬间变得惨白、仿佛丢了魂一般的脸色,那双一直慵懒的黑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担忧。
“……没什么。”伊芙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她知道,关于那个“执棋者”的存在,现在告诉任何人,都毫无意义。那已经超出了凡人能够理解和对抗的范畴。
那将是她和奈尔,两人之间,共同的最深层的秘密。
“只是……”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那片,在阳光下,依旧显得满目疮痍的废墟,缓缓地说道,“……有点,饿了。”
……
半个时辰后。
当伊芙,带领着她那支小小的“救世”团队,重新,从那条错综复杂的地下密道中走出,踏上那片,被烧成白地的废墟时。
她看到的,是一幅,她两辈子,都从未想象过的、堪称“史诗”般的宏大画卷。
——成千上万名,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幸存者们,正静静地,聚集在,那片曾经是“中心广场”的巨大空地之上。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哭喊,或者迷茫。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感激”,以及……一种,近乎于“宗教狂热”的、复杂而炽热的表情。
他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座,早已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无名神庙”的入口。
他们在……等待。
等待着,那位,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刻,如同神只般降临,将他们,从那场永恒的幸福的“噩梦”中拯救出来的……“黑衣女神”的,归来。
当伊芙、格蕾丝和奈尔的身影,从一条不起眼的、废墟的巷道中,缓缓走出时。
人群,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是她!是女神大人!”
“——女神大人回来了!!”
“——我们得救了!我们真的得救了!!”
他们,如同见到了自己唯一信仰的、最虔诚的信徒,疯狂地,向着伊芙的方向,涌了过来!
格蕾丝的脸色,瞬间一变!她下意识地,横剑,挡在了伊芙的身前!
然而,那些幸存者们,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
他们只是,在距离伊芙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然后,一个又一个。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他们,将自己的额头,深深地,贴在了那片,混合着骨灰与焦土的、冰冷的地面之上。
用这种,最古老、也最卑微的姿态,向着那个,赐予了他们“新生”的少女,献上了自己,最纯粹、也最真诚的……敬意。
一时间,整个广场,除了风声,再无他响。
只有,那成千上万个,虔诚的、跪拜的身影。
和那个,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央,被无数道狂热的目光所“加冕”的、黑衣的“女王”。
伊芙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话史诗般的宏大场面。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那双隐藏在黑鸦羽毛面具下的眼眸,平静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意隐藏在幕后的“布局者”了。
她,被这些,由她亲手拯救的、绝望的灵魂们,用他们最纯粹的“信仰”,给硬生生地,推上了一座……由废墟和白骨,所堆积而成的、血淋淋的……
“王座”。
而这座“王座”,既是她未来,颠覆这个世界的、最坚实的“基石”。
也同样,是那个来自圣城方向的“执棋者”,为她,量身定做的、最显眼的……“靶子”。
……
而在广场的另一侧,一堵早已倒塌了一半的断墙之后。
亚瑟·克利福德,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