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首歌(1 / 2)

“锈铁巷”的杀人事件,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在整个贫民区,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但这种波澜,并非是针对“杀人”这一行为本身。

在“陋巷”这种地方,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抢劫、斗殴、仇杀……死亡,早已是这里居民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一部分。

让人们感到恐惧的,是巴里的“疯”。

那种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的、六亲不认的、如同野兽般的疯狂。

黑帮的“治安队”很快就出动了。他们用淬了炼金药剂的捕网,将那个还在尸体旁高声“歌唱”的巴里,给强行制服,并关进了“陋巷”最深处的、专门用来囚禁疯子和重刑犯的“黑水牢”里。

事情,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人们一边心有余悸地议论着巴里的可怕,一边又像往常一样,为了下一顿的黑面包,而继续奔波劳碌。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孤立的、不幸的事件。

然而,他们不知道,那首由巴里唱出的、古老的“歌谣”,已经像一颗无形的、肉眼看不见的蒲公英种子,随着空气,飘散到了“锈铁巷”的每一个角落,落在了……每一个曾经围观过那场血腥杀戮的、旁观者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那个第一个发现巴里发疯、并尖叫着引来众人的、贩卖劣质麦酒的老婆婆,正在自己那间堆满了酒桶的小铺子里,盘点着一天可怜的收入。

突然,她那双因为长期酗酒而显得有些浑浊的耳朵,微微地动了一下。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她的耳边,哼唱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美妙的歌谣。

“谁?”老婆婆警惕地抬起头,环顾着自己这间除了酒桶和老鼠,再无他物的狭小店铺。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那温柔的歌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老婆婆皱了皱眉,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了幻听。但渐渐地,她发现,那歌声,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动听。

它仿佛,能抚平她所有的疲惫和烦恼。

她那张因为常年被生活磋磨而显得刻薄的脸上,皱纹,缓缓地舒展开来。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与巴里之前,如出一辙的、幸福的、痴迷的笑容。

她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扔掉了手中那几枚让她烦心的铜板,推开了自己的店门,向着那片漆黑的、空无一人的街道,走了出去。

她要去……跳舞。

她要为那位,正在为她唱歌的、美丽的小姐,献上一支……她年轻时,最擅长的、最美的舞蹈。

第二天清晨。

“锈铁巷”的居民们,在打开门时,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诡异的一幕。

那个平日里尖酸刻薄、嗜酒如命的卖酒老婆婆,正穿着一件她年轻时才穿的、早已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在巷子中央那片泥泞的空地上,旁若无人地、一遍又一遍地,跳着一种早已过时的、笨拙的乡村舞蹈。

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满足的笑容。

她的嘴里,正哼唱着一段……与昨天那个杀人疯子巴里,一模一样的、古老的、充满了蛊惑力的……

“歌声”。

如果说,巴里的疯,只是在贫民区这片浑浊的水潭里,激起了一圈涟漪。

那么,卖酒老婆婆的疯,则像第二块、第三块接连不断投入的石头,让这片水潭,彻底地,沸腾了起来!

因为,人们发现,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那个昨天曾经用木棍敲击过水坑的、幸存的治安队员,在回到自己的住所后,就将自己反锁在了屋子里。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叫门,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当人们最终撞开他的房门时,发现他正跪在地上,用一块锋利的玻璃片,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刻画着某种奇怪的、如同花朵般的图案。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有一种……近乎于宗教狂热的、虔诚的表情。

他的嘴里,同样,在低声吟唱着那段……所有人,都开始感到毛骨悚然的、熟悉的旋律。

紧接着,是那个昨天曾经提议“去叫治安队”的、平日里胆小怕事的裁缝。

是那个曾经在人群中,对着巴里吐过口水的、尖酸刻薄的妇人。

是那个……曾经在围观时,笑得最大声的、游手好闲的年轻混混。

一个,又一个。

所有昨天,曾经近距离围观过“巴里杀人事件”的人,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都如同被某种看不见的病毒传染了一般,相继地,出现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疯癫”症状。

有的,像卖酒老婆婆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舞足蹈。

有的,像那个治安队员一样,开始进行着某种诡异的、自残式的“艺术创作”。

还有的,则变得极具攻击性,会像野兽一样,疯狂地攻击任何一个靠近他们的、发出“噪音”的活物。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那种,幸福的、痴迷的、诡异的笑容。

——他们的嘴里,都在不停地,吟唱着那段,仿佛来自地狱的、温柔的“魔鬼之歌”。

恐慌,如同一张无形的、正在迅速蔓延的蛛网,瞬间笼罩了整个贫民区!

人们不再敢出门。

家家户户,都将自己那本就不结实的木门,用尽一切办法,从里面死死地抵住。他们堵住窗户,堵住墙上的每一个缝隙,仿佛那些看不见的“歌声”,会顺着这些缝隙,爬进他们的屋子,钻进他们的耳朵。

往日里,即便是再恶劣的天气,也依旧喧嚣热闹的“陋巷”,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寂静的“死城”。

只有那些已经“疯掉”的感染者,如同孤魂野鬼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荡着,舞蹈着,歌唱着。

而这诡异的“歌声”,也开始,通过门缝,通过墙壁,向着那些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的、健康的幸存者们的耳朵里,缓缓地,渗透进去。

“陋巷”的异变,自然不可能瞒过它真正的主人——塞缪尔。

事实上,在“锈铁巷”杀人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相关的、最详尽的情报,就已经被送到了“灰鸦”酒馆的二楼。

而塞缪尔的反应,也比任何人,都要更快,更果决。

就在恐慌情绪开始蔓延的当晚,他便下达了一系列,冷静而残酷的命令。

“封锁。”

这是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由“灰鸦”酒馆最精锐的打手,以及被他收服的、包括“碎骨帮”在内的所有外围黑帮势力,共同组成了一道……铁桶般的封锁线。

这道封锁线,并非是针对外部,而是……针对内部。

他们封锁了所有通往贫民区之外的、地上的、地下的通道。

“……所有人员,只许进,不许出。任何试图强行闯关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他用最铁血的手段,在第一时间,就将这场正在蔓延的“瘟疫”,牢牢地,摁死在了“陋巷”这片方圆不过数里格的、狭小的区域之内。

“隔离。”

这是他下达的第二个命令。

他将整个贫民区,划分成了三个等级的区域。

——“红色区域”:即以“锈铁巷”为核心的、最早爆发瘟疫、感染者最密集的区域。这个区域,被彻底放弃,除了少数负责观察的“乌鸦”探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黄色区域”:即与“红色区域”相邻的、出现了零星感染者的区域。这个区域的居民,被要求强制待在家中,食物和水源,会由专门的人员,定时配送。

——“绿色区域”:即尚未出现任何感染报告的、以外围“灰鸦”酒馆为核心的安全区。这里,成了塞缪尔的临时指挥部,和他用来收容那些“有价值”人员的最后避难所。

“观察。”

这是他下达的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命令。

他派出了自己手中,最精锐的、经过特殊训练的“乌鸦”探子。他们如同真正的乌鸦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贫民区的各个屋顶和阴影之中,用生命,去记录着关于这场“瘟疫”的、第一手的情报。

——感染者的所有症状。

——“歌声”的传播规律。

——以及,那些感染者,最终的……结局。

……

“灰鸦”酒馆,二楼。

塞缪尔正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那片死寂的、如同鬼城般的“陋巷”。

他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的慵懒和倦怠。那双漆黑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光芒。

一个又一个的“乌鸦”探子,正不断地,将最新的情报,送到他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