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的密信,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在伊芙的心中,烙下了一个滚烫而危险的名字——巴赫。
当晚,伊芙几乎彻夜未眠。
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整场阴谋的每一个细节。窗外的月光,从升起到落下,她手中的炭笔,也在羊皮纸上,勾勒出了一张无比复杂、充满了箭头和问号的人物关系与事件逻辑图。
在这张图的中心,是她自己——伊芙\/奈尔。
而从四面八方,指向她的,是无数条充满了恶意的、交织的线条。
其中,最粗、也最黑的那一条,就源自于“红衣主教·巴赫”。
直到天色微明,她才在那张关系图的底部,用一种斩钉截铁的笔触,写下了自己的结论:
“巴赫的目的,并非‘控制’邪神,而是‘猎杀’邪神。他需要一个强大的、新生的‘深渊核心’,来作为他某个未知计划的‘材料’。而我,是打开‘材料库’的钥匙。”
这个结论,让她不寒而栗。
但也让她……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战斗的激情。
她不再是一个被动地、卷入阴谋的可怜虫。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清晰地、知道了自己对手是谁、并准备主动出击的……猎人。
而想要猎杀一头隐藏在黑暗森林中最狡猾的猛兽,首先,就必须了解这片森林的全貌。
“真理之眼”——这个已经覆灭的、悲剧性的异端学者结社,就是这片黑暗森林的入口。
第二天一早,伊芙便通过莉莉,向“灰鸦”酒馆,发出了自己的第一份“合作指令”。
她需要,关于“真理之眼”的所有、一切、最详尽的情报。
塞缪尔的效率,高得惊人。
当天深夜,当莉莉再次悄无声息地进入伊芙的房间时,她带来的,不再是简单的密信,而是一个厚重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宗。
卷宗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黑蜡烙印的、栩栩如生的乌鸦徽记。
【……这个……‘包裹’里……】奈尔的意识流,在她脚下的影子里,尽职尽责地进行着“安检”,【……有……很多……‘死亡’和‘疯狂’的味道。像……一本……写满了……悲剧故事的……旧书。】
伊芙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本“旧书”里,记载着的,将是这个世界光明表皮之下,最真实、也最残酷的另一面。
她将卷宗,放在书桌上,在炼金灯柔和而明亮的光芒下,缓缓地将其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塞缪尔那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下的序言:
“档案编号:73。目标:‘真理之眼’(theEyeoftruth)。状态:已覆灭。威胁等级(存续期间):高(精神污染性),物理威胁:低。”
紧接着,便是关于这个神秘组织的一切。
伊芙一页一页地、仔细地阅读着。一个存在于王国阴影之中、与教会抗争了近百年、充满了理想主义与悲剧色彩的学者结社的形象,逐渐在她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起源:
“真理之眼”的创始人,并非什么黑魔法师或邪神信徒。恰恰相反,他是一位虔诚的、学识渊博的、光明教会内部的历史文献学家,名叫“伊格纳兹·冯·海森堡”。
在光辉历782年,海森堡在整理圣城梵廷最古老的、从未对外开放过的“禁忌图书馆”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与教会官方史书记载,严重相悖的“异端”文献。
这些文献,暗示了在“光明神创世”之前,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旧神”时代。并且,文献中,还隐晦地提及了光明神的力量,并非“凭空创造”,而是源于对信徒“精神能量”的“吸收”。
这个发现,彻底颠覆了海森堡的信仰。
他像一个发现了“地心说”是谎言的哥白尼,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与迷茫之中。但他最终,没有选择沉默。
他将自己的发现,秘密地告诉了几位同样思想开明、追求真理的学者同僚。他们一起,秘密地、对这些“异端”文献,展开了长达十年的研究。
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足以动摇整个王国信仰根基的、可怕的结论:
光明神,并非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而教会,则是一个为了维护自身统治,而编织了巨大谎言的“利益集团”。
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海森堡和他的同伴们知道,他们再也无法回头了。
他们叛逃了教会,在王都的地下,秘密地成立了“真理之眼”结社。
他们的宗旨,并非是为了颠覆王国,也不是为了信奉邪神。
而是为了——探寻这个世界,被掩盖的、最真实的“真理”。
发展与研究:
在接下来的近百年里,“真理之眼”如同一株生长在阴影中的顽强藤蔓,艰难地、在教会异端审判庭的疯狂追杀下,生存并发展着。
他们的成员,大多是来自各个领域的、思想最顶尖的“异类”。
有被主流魔法界斥为“疯子”的炼金术士,他们试图通过分析古代遗物的能量构成,来反推出“旧神”时代的力量法则。
有被贵族社会驱逐的历史学家,他们游走于大陆各地的古代遗迹,试图从残存的壁画和符文中,拼凑出那段被抹去的“前光明神”历史。
甚至还有……几位对“神学”产生了怀疑的、匿名的、教会内部的神职人员。
他们的研究方向,五花八门,但核心,始终围绕着两个问题:
一,旧神,去了哪里?
二,深渊,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