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在原地定了片刻,然后开始沿着两排床之间的过道,慢慢往里挪。
没有脚步声。真的像个影子在飘。
经过张大伟的铺位,经过王志远的,经过李静的……影子移动得极慢,好像在仔细打量每一个铺位,每一个人。
最终,它停在了半夏的床前。
冰冷的注视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扫过她的脸,她的被子,然后——缓缓下移。
落在了她床底下的那个背囊上。
时间好像冻住了。屋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影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凝视着床底。半夏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影子终于动了。
它没有再做任何事,只是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后,转身,滑出门外。
门被轻轻带上,那线绿光消失了。宿舍重新陷入完全的黑暗。
过了好一会儿,张大伟才气声问:“……走了?”
没人回答。
突然,对面下铺传来极力压抑的呜咽声,是那个小姑娘,显然吓坏了。
“别嚎了!”斜上铺那个不耐烦的男生又开口,但这次声音也有点抖,“再把那玩意儿招回来!”
呜咽声立刻憋了回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气。
“刚才……那是什么?”王志远的声音发颤,几乎听不清。
“查内务的吧?”有人试图安慰自己,“看看咱们睡没睡……”
“放屁!查内务用跟做贼似的?”
“都别瞎猜了,”李静的声音响起,依旧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点,“睡觉。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屋里再次沉默下来,但这次的寂静里充满了紧绷的恐惧和疑问。
半夏慢慢把冰凉的手缩回被窝,指尖都在发抖。
那不是普通的查岗。
那个人……或者说,那个影子,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她床底下东西来的。
她想起火车上军官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牛皮纸袋,想起月台上精准递送文件的工作人员。
爷爷……您到底把我卷进了什么事里?
后半夜,再没人能睡着。
直到天快亮时,楼道里终于响起熟悉的、毫不留情的哨声。
“哔——哔哔——”
“起床!五分钟内集合!”
宿舍灯啪一下亮了,刺得人眼睛疼。一群脸色惨白、眼圈发黑的新兵蛋子手忙脚乱地爬下来,互相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洗漱回来整理内务时,王大志蹭到半夏旁边,一边假模假式地捋床单,一边用气声飞快说:“昨晚那事儿……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
说完就赶紧缩回去了。
集合哨再次响起。所有人跌跌撞撞跑下楼,在晨曦的寒风中站成歪歪扭扭的方阵。
教官黑着脸站在前面,还没开口,突然一辆吉普车卷着尘土开过来,吱呀一声停在旁边。
车上跳下来的,正是那个军官。他目光扫过队伍,最终落在半夏身上。
“9527,”他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一激灵,“出列。”
半夏心脏猛地一跳,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军官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奇:“听说你家传中医?”
“……是。”
“好,”军官点点头,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愣住了,“吃完早饭,去医务室报到。那里需要个懂草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