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略显轻浮的笑语声:“二哥!二哥!我新得了一坛五十年的‘女儿红’,今晚在‘百味斋’设宴,你可一定得来尝尝鲜!我还请了教坊司的几位大家来助兴呢!”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推开,一个锦衣华服、手摇折扇、眉眼带笑、一副典型纨绔子弟模样的年轻公子哥儿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正是林木。
他看到王瑾,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折扇一收,指着王瑾笑道:“二哥,这位兄台气度不凡,面生得很啊?不给我引见引见?”
林秦眉头微蹙,似有不悦:“三弟,不可无礼!这位是齐国的王公子,来临淄经商,是我的贵客。”
王瑾会意,起身拱手,配合着演戏:“在下齐瑾,见过林三公子。久闻三公子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好说!”林木哈哈一笑,凑近王瑾,压低声音,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精明与审视,却如电光石火,让王瑾心中凛然,“王公子既然是二哥的贵客,那就是我林木的朋友!今晚‘百味斋’,务必赏光!咱们不醉不归!顺便……也让王公子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他话语中,“繁华”二字,咬得略重,意有所指。
明为宴饮,实为接头!借“百味斋”这个人流复杂之地,光明正大地完成第一次情报交接和后续计划确认,堪称绝妙。
“三弟盛情,王某却之不恭。”王瑾笑着应下。
林木满意地点点头,又摇着扇子,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仿佛真的只是来邀请兄长赴宴的纨绔子弟。
林秦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信任与骄傲。他转而对王瑾道:“王将军,三弟虽看似跳脱,但大事不糊涂。京都三教九流,消息最为灵通之处,往往就在这等风月场、酒楼中。与他配合,将军可事半功倍。”
“王某明白。”王瑾深知,林木这等人物,才是潜伏工作中最完美的保护色。
当夜,“百味斋”顶层雅间“听雪阁”。
丝竹悦耳,歌舞曼妙。林木与王瑾把酒言欢,谈论风月,俨然一对相逢恨晚的知己。林秦则在一旁安静品茶,偶尔插上几句。
酒过三巡,林木借口更衣,与王瑾一同离席。在僻静的净手房内,林木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无踪,眼神锐利如鹰。
“王将军,长话短说。”林木语速极快,“四海车马行的掌柜可靠,但副手是兵部某位侍郎的远亲,需小心提防。百味斋的厨子头老周,是大哥早年安插的暗桩,绝对可靠,可让他配合钱小五。听雨小筑的钥匙,在院中第三棵海棠树下,东数第七块砖下。若有急事,可在西市‘张记’当铺门口留下三长两短的粉笔记号,自会有人接应。”
“另外,”林木声音压得更低,“靖王世子萧景渊,近日称病告假,闭门谢客。但据我安排在靖王府外眼线回报,其府内每日仍有名医出入,且采购的药材中,多了一味‘血竭’,此物并非寻常伤寒用药。我怀疑……世子可能有伤在身,或另有图谋。此消息,请将军务必尽快传出。”
王瑾心中一震,将每条信息牢牢记住,重重点头:“三公子放心,消息今夜即出。”
接下来的日子,王瑾带来的精锐,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预定位置。
赵锋凭借过硬的身手和“齐国军中”的背景,很快在“四海车马行”站稳脚跟,以严苛的护卫训练为名,重新梳理了车马行的护卫体系,暗中布置了数条应急通道和预警机制。
钱小五则凭借一手“精妙”的算盘技巧和“家传”的齐国糕点手艺,成功打入“百味斋”后厨,成为账房助理兼点心师傅。他性格“木讷”,不善言辞,却将往来账目和人员流动记得一清二楚,更借送点心之机,将林木获取的零散信息汇总分析。
孙老丈则带着另一名队员,化装成投亲的落魄老仆和外甥,住进了“听雨小筑”。他们每日深居简出,将小筑内外摸得通透,并暗中检查、维护了那条通往城外的隐秘暗道。
而王瑾自己,则以“齐瑾”的身份,频繁出入“锦云记”,与林秦“商讨生意”,实则交换情报。他偶尔也应林木之邀,参加各种诗会、酒宴,凭借其将门子弟的豪爽与见识,很快在京都的齐国商人圈子和部分中层武将中混了个脸熟,巧妙地利用这些场合,听到了不少朝堂动向和军营轶事。
林冲虽未直接露面,但通过林木,将禁军中一些异常调动、以及他对王铣大军后勤补给线的观察,间接传递了过来。这些军事情报,价值连城。
一张缜密、高效、多层次的情报网络,在京都这个龙潭虎穴之中,悄然织就,开始缓缓运转。第一条关于萧景渊疑似受伤的情报,已通过加密信件,由“四海车马行”的可靠商队,混入一批送往北疆的“药材”中,踏上了前往新叶城的旅程。
然而,王瑾和林秦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宰相李辅国老奸巨猾,其麾下“暗巢”无孔不入。他们的每一次传递,每一次会面,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
但无论如何,新叶城的眼睛,已经在这座帝国的权力中心,悄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