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声——是积雪压断枯枝的响。龙志炼旋身出门,只见堡墙上立着道黑影,月光下,那人戴着青铜鬼面,手中短刃泛着幽蓝的光。
护暖剑主,拿命来!
鬼面人挥刃便刺。龙志炼旋身避开,守暖剑出鞘,只觉剑身轻颤,竟自行引着他刺向鬼面人咽喉。那鬼面人身形极快,竟顺着剑势翻了个跟头,短刃反削龙志炼手腕。
破寒剑突然离鞘,地飞至龙志炼身侧。他手腕一翻,守暖剑与破寒剑交击,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鬼面人被震得倒退三步,短刃上竟结起冰碴。
寒魄功?程无涯冷笑一声,十年了,你的功力倒退了不少。
鬼面人摘,右脸有道狰狞的刀疤。他盯着程无涯,嘶声道:程无涯!当年你砍我左眼,今日我便剜你右眼!
程无涯的手按在剑柄上,却迟迟未动。他望着青年,忽然叹了口气:小洛,你本是个卖糖葫芦的娃娃。当年裂空教抓你父母逼你练功,你何苦......
住口!青年暴喝一声,短刃化作寒光,直取程无涯咽喉。龙志炼正欲上前,却见程无涯不躲不闪,任由短刃刺入胸口。
小洛,你娘临终前让我带你去吃碗热汤面。程无涯的声音很轻,她还说,你小时候最怕辣,要少放辣椒。
青年的短刃落地。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向程无涯的脸:师父......你不是说要教我打铁吗?
程无涯笑了,笑容里带着血沫:傻孩子......我早教你了。当年在破庙,你帮我拉风箱时,我便教过你二字......
他的手垂落,倒在雪地里。青年扑过去,抱着他的尸体痛哭。梅灵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手里举着那面铜镜——镜中映出的,是程无涯临终前的笑,竟与梅鹤年画像里的笑一模一样。
阿炼哥。梅灵的声音有些发颤,镜中的人......好像我阿娘。
龙志炼接过镜子,镜中影像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行小字:双剑合,星髓现;寒魄魄,暖人间。
雪又下起来了。左道叔带着众人围过来,周铁牛扛着程无涯的尸体,张砚捧着那坛酒,梅灵攥着铜镜,龙志炼握着守暖剑。程无涯的破寒剑静静躺在雪地上,剑鞘上的梅花被雪覆盖,倒像是开得更盛了。
明日除夕。左道叔叹了口气,老程这顿年夜饭,是赶不上了。
龙志炼蹲下身,替程无涯理了理衣襟。他摸到程无涯怀里有个布包,打开来,是半块玄铁令牌,刻着二字,还有封信——信是写给梅灵的:
小灵儿:见字如晤。你娘临去前,托我照顾你。今日见你,倒想起她抱着你在梅树下烤红薯的模样。星髓藏在寒山寺青石板下,待你与护暖剑主同去取出。记住,这世间的暖,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梅灵的眼泪落在信纸上,晕开墨迹。龙志炼将信轻轻合上,放进自己怀里。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觉得,这雪夜虽冷,却有无数暖意在流动——程无涯的遗愿,梅清寒的信,归心堡的灯火,还有梅灵攥着他衣袖的手。
明日除夕。他对梅灵说,等过了年,咱们便去江南。
梅灵点头,擦了擦眼泪,转身跑回屋。不多时,她捧着个红布包裹出来,里面是梅鹤年的酒坛:左伯说,这酒要等星髓归暖日再喝。明日是大年夜,咱们先温半坛,给程前辈送行。
左道叔立刻招呼人搬来火盆。周铁牛生起炭,张砚找来温酒的铜壶,老黄狗蹲在旁边,尾巴摇得像个小扫帚。龙志炼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程无涯说的是什么——不是剑的锋利,不是星的明亮,是归心堡三十户人家的热炕头,是一起喝的腊八粥,是程无涯临终前那句傻孩子。
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灶房的炊烟,盖不住守岁酒的香气,更盖不住归心堡里那团越烧越旺的暖。
龙志炼握紧守暖剑。剑鸣轻响,像是应和他的心跳。他知道,这趟江南之行,或许会有风雪,会有刀光,但只要归心堡的暖在他心里,只要梅灵的手在他掌心,这天下,便没有冻不化的寒,没有破不了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