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五,过小年的鞭炮声裹着灶糖香漫进归心堡。龙志炼蹲在堡门老槐树下,正用软布擦拭护心剑。剑身金纹在冬日里泛着暖光,昨夜他试着运转星髓之力,竟觉那股热流顺着经脉游走,最后在丹田凝成颗小星子,温温的,像揣了块活炭。
阿炼哥,又在摆弄剑?梅灵端着青瓷碗从灶房出来,碗里盛着刚熬的蜜枣茶,陆前辈说你昨夜耗力过度,该多喝这个。她发间仍插着那支红梅,花瓣虽有些蔫了,却被她用根银簪别得周正。
龙志炼接过茶碗,指尖触到她冻得微凉的手背,便顺势攥进掌心焐着:今日王二牛去镇里换年货,回来时带了半扇猪肉,说要给左道叔加个菜。他望着梅灵冻红的鼻尖,忽然想起昨夜她裹着棉被给他喂药的模样——那药汁苦得他直龇牙,偏她还板着脸说谁让你逞强,可等他喝完,又偷偷往他枕头底下塞了块烤红薯。
阿炼哥!远处传来小娃的喊叫声。王二牛家的小闺女阿福举着串糖葫芦跑过来,红果上的糖壳在阳光下闪着光,周铁牛叔叔说堡门口来了个穿青衫的先生,说要见你!
龙志炼放下茶碗,护心剑往腰间一插,刚要起身,却见那人已掀帘进了堡。来者约莫四十来岁,面容清癯,眉间有道浅淡的疤痕,手里提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正是三年前在沧州见过一面的铁笔先生张砚。
龙大侠。张砚抱拳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张某冒雪来访,实不相瞒,是为天工监的事。他从包袱里取出卷泛黄的帛书,前日陆昭贤侄送来天工监密档,张某翻到段记载,与令师梅清寒前辈有关。
龙志炼心头一震。梅清寒的遗物里,除了一柄寒梅剑,便只有半块刻着的玉牌,从未听她提过与天工监的关联。他接过帛书展开,见上面写着:天工监第四任监正梅鹤年,擅铸、双剑,以星髓为引,将自身剑魄融入剑中。后因星髓异动,梅鹤年为护双剑,自碎丹田,剑魄遂分......
梅鹤年?龙志炼喃喃重复,这是我师父的本名?她从未说过......
当年天工监铸双剑,本为镇住北境裂空寒张砚指着帛书上的星图,梅鹤年以自身为炉,将剑魄与星髓相融,却不想寒毒反噬。临终前他将护心剑传予你母,守暖剑传予你姨梅清霜,只说星髓在人间,护暖即护剑他顿了顿,你娘梅清寒当年退隐归心堡,原是因为此地镇边石与星髓共鸣,能助她压制剑魄寒毒。
梅灵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指尖轻轻抚过帛书上的字迹:我阿娘生前总说,她与阿炼哥的娘亲是同门师姐妹......原来竟是天工监的后人。她忽然抓住龙志炼的手腕,那阿炼哥体内的星髓......
正是梅鹤年当年融入剑魄的残髓。张砚点头,你持护心剑日久,又以仁心护民,星髓感你至情,方才认主。只是......他指了指龙志炼心口,这星髓之力尚浅,若遇大劫,恐难自保。
话音未落,堡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骑快马冲进堡门,马上人身披狼皮大氅,腰间悬着柄黑铁剑——竟是太行三煞的杜九、李七、赵五。为首的杜九甩镫下马,刀尖挑起块羊腿,甩在供桌上的灯笼上:龙大侠,某等特来讨教!
太行三煞素以凶残着称,去年曾在冀州劫了趟镖,杀了十三家商队。龙志炼皱眉上前,护心剑未出鞘:三位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杜九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某等听说归心堡有星髓现世,特来讨块儿尝尝。他身后的李七突然挥刀劈向供桌,一声,那盏用了二十年的灯笼被劈成两半,烛火地灭了。
堡内顿时炸了锅。左道叔抄起根烧火棍冲过来,周铁牛举着刚烤好的枣饼挡在老妇前头,阿九的琴已抱在怀里,琴弦绷得笔直。梅灵挡在龙志炼身侧,离火珠在掌心跃动,暖红的光映得她眼尾发红:你们可知这是护暖盟的灯?
什么护暖不护暖的?赵五把刀往地上一插,某等只认钱!龙大侠若肯交出星髓,某等保归心堡平安;若不然......他阴恻恻一笑,某等手中的刀,可不认什么规矩。
龙志炼望着被劈坏的灯笼,望着梅灵发颤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梅清寒托的梦——她站在星河里,说护暖者,当以暖化寒。他深吸一口气,护心剑地出鞘,金纹在剑身上流转,像活了条金龙。
三位,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铜盆上,震得人耳底发疼,归心堡的暖,不是你们能抢的。说罢,他手腕轻抖,剑尖挑起杜九的刀。那刀本是精铁打就,此刻竟像团软泥,被护心剑的金纹缠得断裂。
杜九吓得倒退两步,李七却仗着酒劲扑上来。龙志炼不躲不闪,剑鞘轻轻一磕,正撞在李七腕间阳池穴上。李七痛呼一声,刀落地。赵五见势不妙,刚要拔马逃走,却见龙志炼屈指一弹,那柄断刀竟地飞了出去,钉在他马臀上。
龙志炼喝道。赵五吓得魂飞魄散,打马狂奔。杜九、李七连滚带爬跟上,连刀都顾不得捡。堡外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杂乱的蹄印,很快被新雪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