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摄政王府门前已是车马络绎。沈清辞端坐妆台前,由侍女细细梳理发髻,镜中映出的容颜清冷如霜,唯有眼角一抹锐利泄露了内心的思量。
“王妃,靖王府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管家在帘外禀报。
夜君离从内间走出,一身墨色常服衬得他愈发威严。他行至沈清辞身后,目光在镜中与她交汇:“准备好了?”
沈清辞轻轻颔首,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这场戏,总得有人开场。”
靖王府的赏菊宴设在东苑的凝香园。时值深秋,各色名菊竞相绽放,金灿灿连成一片,与朱栏碧瓦相映成趣。然而园中的暗流涌动,却比这秋色更加令人心惊。
沈清辞与夜君离相携而入时,园内霎时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来,有敬畏,有探究,更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
“摄政王、王妃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靖王萧煜亲自迎上前来,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只是眼底的阴鸷再也掩不住。
沈清辞浅浅还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萧煜身后的沈若薇。今日的沈若薇打扮得格外素净,一袭月白裙衫,发间只簪一朵玉兰,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嫉恨如毒蛇信子,稍纵即逝。
“这位是陈尚书府的千金,陈月如。”萧煜引见身侧一位陌生女子,“月如刚从江南回来,对京中诸多事物尚不熟悉,还望王妃多加照拂。”
沈清辞抬眼打量,那陈月如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明艳张扬,一身上好的云锦料子,珠翠环绕,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久闻王妃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陈月如微微屈膝,语气却无半分恭敬。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受了这一礼,淡淡道:“陈小姐客气。”
宴席设在菊园中央的敞厅内。丝竹声起,歌舞翩跹,席间推杯换盏,看似一派祥和。沈清辞安静地坐在夜君离身侧,偶尔与上前敬酒的命妇寒暄几句,目光却始终留意着场中的暗涌。
果然,酒过三巡,陈月如突然起身,执杯走向沈清辞。
“月如久闻王妃才名,今日特备薄礼,还望王妃笑纳。”她击掌三下,两名侍女抬上一架古琴,“这是家父从海外重金购得的焦尾琴,据说音色绝佳。不知月如可有幸,请王妃赐教一曲?”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谁不知摄政王妃沈清辞自重生后便鲜少在人前抚琴,这陈月如分明是故意挑衅。
沈清辞垂眸轻抚袖口绣纹,良久不语。陈月如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正要再开口,却听沈清辞缓缓道:
“陈小姐有心了。只是今日乃赏菊之宴,抚琴未免不合时宜。”她抬眼,目光清冷如刀,“况且,本妃的琴艺,不是什么人都配听的。”
陈月如脸色霎时白了,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抖。席间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谁也没想到沈清辞会如此直白地驳了对方面子。
“王妃此言差矣。”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陈尚书缓缓起身,“小女也是一片好意。听闻王妃昔日琴艺冠绝京城,如今藏拙,莫非是...江郎才尽?”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夜君离眸光一冷,正要开口,沈清辞却轻轻按住他的手。
“陈尚书既然提起昔日,”沈清辞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本妃倒要请教,三年前江南漕运案中,那批不翼而飞的官银,最后去了何处?”
陈尚书的脸色骤变,手中的酒杯险些跌落。
沈清辞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本妃记得,当时陈尚书正是江南漕运的督办官员。若非靖王爷力保,恐怕今日也不能站在这里品菊赏乐了吧?”
一席话如冷水入沸油,席间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陈尚书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再不敢多言。
陈月如见状,咬牙道:“王妃何必转移话题?不过是抚琴助兴,何必牵扯朝政往事?”
“助兴?”沈清辞轻笑一声,突然起身,“既然陈小姐执意要听,那本妃就献丑了。”
她走至那架焦尾琴前,却不坐下,只伸出纤长手指轻轻一拨。琴音清越,然而细听之下,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好琴。”沈清辞淡淡道,“只可惜,琴弦上淬了‘断肠散’,怕是弹不出什么好曲子了。”
满座哗然!
陈月如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你、你血口喷人!”
沈清辞不理会她,转向夜君离:“王爷,可否请太医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