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机闪烁的光映着凌乱的客厅。啤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在茶几和地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一个身材高大发胖、但显得佝偻的男人瘫在沙发上,脸颊通红,眼神浑浊,正是张浩的父亲。
“回来了?”张父醉眼惺忪地瞥了张浩一眼,声音沙哑带着火气,“期末考试考了几分?是不是又给老子丢人现眼了?”
张浩把背包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响,没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小房间。
“站住!”张父猛地坐直身体,抓起一个空酒瓶就砸在茶几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老子跟你说话呢!聋了?!”
张浩猛地转身,眼睛瞪得通红,吼道:“你他妈有完没完!一回来就吵!我考几分关你屁事!你除了喝酒打人还会干什么!”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张父被激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张浩的鼻子骂,“老子供你吃供你穿,问你两句怎么了?啊?是不是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打架了?瞧你这副德行!”
“我不三不四?你看看你自己!”张浩积压了一路的情绪彻底爆发,指着满屋狼藉,“这个家还像个家吗?我妈就是被你打跑的!你现在还想打死我是不是?!”
“你他妈还敢提你妈!”张父像是被戳到痛处,暴怒着冲过来,扬起巴掌就要扇下来。
张浩没有躲,只是死死地盯着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绝望。
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张父的手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和紧握的拳头,似乎有一瞬间的清醒和颓然,但随即被更深的醉意和怒火淹没。他最终狠狠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发出巨大的噪音。
“滚!给老子滚出去!看见你就烦!”
张浩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出血。他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转身猛地拉开铁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风雪交加的夜色中。
“砰!”沉重的摔门声在楼道里回荡。
门内,传来张父更加疯狂的咒骂和砸东西的声音。
门外,张浩独自站在冰冷黑暗的楼梯口,雪花落在他头上、肩上,很快融化,冰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但他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意和孤独。他用力抹了把脸,不知道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家?这他妈也算家?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映亮他年轻却写满戾气的脸。他翻着通讯录,手指在“书呆子”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最终却没有按下去,他不想让林秋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他收起手机,双手插进裤兜,缩着脖子,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漫无目的地走进风雪弥漫的街道。背影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落寞和愤世嫉俗。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林秋正坐在温暖的灯光下,吃着母亲热了又热的饭菜,听着父母关于年货和走亲戚的琐碎商量。虽然沉默,却安稳。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风雪,两个少年,回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的归途是短暂的温暖和平静,另一个的归途,则是更深的冰冷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