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摸索着爬到水泵房最里面一个废弃的、半埋在地下的铁制水箱旁。水箱有个破洞。他们费力地将钢管、铁管和铁链,一股脑地塞了进去,金属碰撞发出空洞的回响。张浩还从墙角抓了几把潮湿的泥土和碎石,胡乱塞进洞口掩盖。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喘着粗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埋葬了某种罪证。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万一……有人问起。”张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怎么说?”
黑暗中,林秋的呼吸声平稳了一些,但依旧能听出压抑的紧张。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语速缓慢,却异常清晰:
“放学……抄近路,在废厂区遇到抢劫的混混。他们人多,有刀。我们反抗,被打伤……跑掉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没见过黑皮。不认识那些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勉强但也最可能蒙混过关的说法。把有预谋的约战,变成偶然遭遇的抢劫,把自己从主动攻击者,变成被迫反抗的受害者。
“抢劫?”张浩咀嚼着这个词,“那黑皮……”
“他必须没事。”林秋的声音陡然变冷,“他如果出事,警察一定会查到底。我们……说不清。”他指的是那根可能致命的钢管。
张浩打了个寒颤,明白了林秋的意思。黑皮重伤,甚至死亡,和他们被打伤抢劫,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事件。后者,或许还能在学校层面糊弄过去;前者,将是刑事重案。
“对…对!抢劫!”张浩连忙附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被打伤了,拼命跑出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统一了最基本的口径,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伤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更深的,是那种浸入骨髓的后怕。这一次,不再是学校里的斗殴,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亡命徒,下手见了血,差点闹出人命。那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恐惧,此刻才真正开始反噬。
“书呆子……”张浩在黑暗中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刚才……你他妈……真像个疯子……”
林秋没有回答。黑暗中,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摸向自己的左臂,触碰到的只有粗糙的绷带和湿冷的血污。黑皮惨嚎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闭上眼,将脸埋进膝盖。
今夜,无人能眠。废墟深处的血腥气,似乎已经渗入了他们的皮肤,再也洗刷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