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窗外,城市沉入睡眠,只有远处零星的车灯如流星般划过黑暗。林秋房间的窗帘拉得很严,隔绝了最后一丝月光,只有书桌角落那盏旧台灯,在摊开的作业本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未能落下。数学公式扭曲变形,最终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影子。林秋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粗重而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猛地闭上眼,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又来了。
那些画面,如同嗜血的幽灵,总在不经意间,突破他刻意筑起的防线,将他拖回那个充满铁锈味和血腥气的下午。
不是完整的连贯影像,而是一帧帧破碎、却无比清晰的慢镜头回放:
王大壮指间跳跃的、橘黄色的火苗,逼近爷爷那本暗红色集邮册时,自己心脏骤停般的窒息感。
右手抄起墙角那半块断砖时,掌心传来的冰冷、粗糙而沉甸甸的触感,以及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的轰鸣。
砖头砸中额头时,那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以及随之而来的、皮开肉绽的触感和鲜血喷涌而出的温热粘稠。
王大壮那双因剧痛和难以置信而瞬间瞪大的、充满恐惧的眼睛,以及随后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自己骑在王大壮身上,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牙齿咬入手臂时,齿间感受到的肌肉纤维的韧性和腥甜的血腥味。
李亮用铁架捅中自己肋骨旧伤时,那撕心裂肺、几乎让他晕厥的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淹没一切的狂暴。
周围同学惊恐万状、如同见到魔鬼般的眼神。
每一个细节,都像用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神经末梢。恐惧吗?是的,事后回想,那种濒临死亡的威胁和失控的疯狂,让他骨髓发冷。但奇怪的是,与恐惧并存的,还有一种更隐蔽、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情绪——兴奋。
一种原始的、野蛮的、摧毁一切障碍的快感与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