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马莹莹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从梳妆凳上弹起,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手中的口红“啪嗒”一声掉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摔断了。
小女孩被母亲过激的反应吓呆了,站在原地,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马莹莹也愣住了,看着女儿惊恐委屈的小脸,再看看地上断掉的口红,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一片死灰。她猛地蹲下身,不是去抱女儿,而是慌乱地捡起那截断掉的口红,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试图将断掉的两截拼凑回去,嘴里发出无意义的、破碎的呜咽。巨大的愧疚和更深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能失控!不能!尤其是在女儿面前!鲁泰州…他快回来了!
【牛潇的崩溃与异变】
镜石画面清晰地映出马莹莹面对女儿时的惊恐过激反应,以及她捡拾断口红的狼狈姿态。这画面,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牛潇怨魂的核心!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灵魂尖啸爆发!牛潇的怨魂猛地抱住了头,虚幻的身体剧烈地扭曲、膨胀!心口那朵枯死的康乃馨印记爆发出刺目的黑红色光芒,仿佛有黑色的火焰从中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怕我?!连女儿靠近都怕?!我是魔鬼吗?!我只是爱你啊!!我的爱…我的爱到底算什么?!算什么啊——!!”他的嘶吼充满了被彻底否定的绝望和疯狂。浓烈如实质的怨气如同失控的墨色风暴,疯狂冲击着涟漪镜石!镜石画面剧烈波动、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马莹莹惊恐的脸庞在其中破碎闪烁。
更可怕的是,问心阁内靠近牛潇怨魂的一盆装饰用的绿萝,原本生机勃勃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黄、蜷缩!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而另一盆靠近孟婆那碗“黑水”的仙客来盆栽,枯萎的叶片边缘竟诡异地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如同泣血!
“不好!怨气失控,侵蚀现实!”齐风雅眼神一凝,指尖瞬间凝聚起更强烈的月白星辉,准备强行压制。
“哎哟喂!我的花!”乐合心疼地看着那盆瞬间枯萎的绿萝,那可是他刚才觉得唯一顺眼的凡间东西!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清净了?!”孟婆被那尖啸吵得脑仁疼,看着那盆“泣血”的仙客来,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异样,但更多的是不耐烦。她烦躁地端起她那碗散发着怪味的“黑水”,也顾不上那味道了,猛地灌了一大口!试图压压惊(或者说压压那股酸馊气带来的反胃感)。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问心阁通往内院的门被轻轻推开。赵怀真揉着惺忪的睡眼,佝偻着身子,一脸茫然地探头进来。显然,刚才牛潇的尖啸和混乱惊醒了他。
“齐…齐老板?这…这是怎么了?我好像…好像听到有人惨叫…”赵怀真声音沙哑,带着宿醉般的疲惫和惊魂未定。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泼洒的黑水痕迹)、僵持的神仙(乐合护着平板,孟婆端着碗)、扭曲的怨魂(牛潇),最后落在齐风雅身上,充满了困惑和残留的恐惧。他昨晚的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可怕的噩梦和齐老板点在他眉心的暖意。
牛潇怨魂的尖啸在赵怀真出现的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他那双因怨毒和痛苦而赤红的眼睛,猛地盯住了门口的老人!一股更阴冷、更粘稠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赵怀真…这个承载过他怨念、听过他呓语的凡人躯壳…
齐风雅敏锐地察觉到了牛潇魂念的异动,指尖星辉蓄势待发。
“老赵,醒了?”齐风雅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她目光转向赵怀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无事。这两位是新来的…特殊房客。方才有些…误会。”她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自然地吩咐道:“既然醒了,烦请带这两位客人去东厢空着的‘听雨轩’安置。顺便告知他们栖心的规矩:房费自理,伙食自理,损坏物品,照价赔偿。”最后一句,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地上泼洒的黑水污渍和乐合手里屏幕碎裂的平板。
“啊?哦…哦!好,好的,齐老板!”赵怀真虽然满心疑惑,看着乐合那身与破旧民宿格格不入的骚包西装和孟婆那副不修边幅的尊容,心里直犯嘀咕,但齐老板的话就是铁律。他连忙点头哈腰,“两位…呃,客人,请随我来。”他侧身让开门口。
乐合和孟婆面面相觑。
“听雨轩”?安置?房费?伙食自理?赔偿?
一连串的凡间词汇如同重锤砸在两个刚下凡、身无分文、法力全无的神仙头上。
乐合低头看看自己皱巴巴的酒红西装和报废的平板,再抬头看看孟婆手里那个豁口的破碗和碗里散发着怪味的黑水。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穷困潦倒”的冰冷现实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堂堂月老,掌管三界姻缘,居然要为了凡间的住宿和吃饭发愁?!
孟婆更是死死攥着自己的破碗,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对未知的警惕和对“自理”二字的深深恐惧。忘川河边,她只管熬汤,何曾操心过这些?!
“还愣着做什么?”齐风雅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乐合深吸一口气(吸进一股酸馊味,差点呕出来),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持最后的风度(尽管西装皱得像抹布)。“咳,有劳…老丈了。”他对着赵怀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步三挪地往外走,眼神里充满了对“听雨轩”的忐忑和对未来生计的茫然。
孟婆骂骂咧咧地跟在后头,紧紧护着她的碗,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嘴里嘟嘟囔囔:“什么破地方…听雨轩?能听个鬼的雨!有那功夫不如给老娘找口锅!这破汤…得重新熬…”她看着碗里浑浊的黑水,一脸嫌弃又无可奈何。
牛潇的怨魂被齐风雅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暂时无法异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神仙”跟着赵怀真离开,空洞痛苦的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镜石的方向,那里残留着马莹莹惊恐破碎的影像。心口的枯花印记幽幽闪烁,怨气如同蛰伏的毒蛇。
齐风雅看着他们消失在通往东厢的回廊,目光落回那盆枯萎的绿萝和“泣血”的仙客来上,眼神深邃。她缓步走到窗边,推开一扇雕花木窗。清冷的晨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卷入,冲淡了阁内残留的酸馊味和怨戾气。
窗外,雨势已歇,天色依旧阴沉。民宿的庭院里,青石板湿漉漉的,几丛芭蕉叶承着雨滴,发出单调的“啪嗒”声。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身形高大魁梧、面容刚毅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中年男人(鲁泰州),正冒着小雨,提着一个工具箱走向停在院门附近的白色SUV——正是镜石画面中出现过的那辆!
鲁泰州打开车门,将工具箱放进去。就在他准备关上后备箱时,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微微顿住。他弯腰,从后备箱边缘靠近车轮挡泥板的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拈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小片干枯发黑的花瓣。边缘蜷曲,质地脆弱,依稀能辨认出康乃馨的形态。它沾着一点难以洗净的、深褐色的泥渍。
鲁泰州捏着这片小小的枯瓣,浓眉紧锁,刚毅的脸上掠过一丝深沉的疑虑和凝重。他凑近闻了闻(似乎想分辨什么气味),又对着天光仔细看了看那片深褐色的污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没有扔掉它,而是掏出一张纸巾,将这片不起眼的枯瓣仔细地包好,放进了夹克的内袋。然后,他重重地关上了后备箱,动作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他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寂静的民宿院落,最终,那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带着审视地,投向了问心阁的方向。
窗内,齐风雅静静地站着,月白的衣袂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拂动。她将鲁泰州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见。那片被珍重收起的枯瓣,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预示着平静(或混乱)的表面之下,更大的波澜正在酝酿。
她缓缓地伸出手,轻柔地将那扇窗户关闭,仿佛这一动作承载着无尽的重量。随着窗户的合拢,庭院中那个男人的身影也被隔绝在窗外,他那充满疑虑的目光和清冷的雨气一同被关在了这狭小的空间之外。
问心阁内,一片静谧。只有镜石散发出的迷离微光,如幽灵般在空气中游荡。枯萎的植物静静地伫立在角落里,似乎在诉说着生命的凋零与消逝。而牛潇怨魂那无声的翻涌,却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痛苦与困惑如同被压抑的火山,亟待爆发。
这扇窗户的关闭,不仅仅是将外界的景象隔绝,更像是一个分水岭,将凡尘的烟火与炼狱分隔开来。凡尘的喧嚣与繁华,此刻都被抛在了身后,而炼狱的苦难与折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