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阁那扇陈旧的木门缓缓关闭,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最后一丝廊外的微光无情地隔绝在外。这扇门的关闭,不仅意味着光线的消失,更像是将法力尽失的月老和孟婆彻底地抛弃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凡尘地狱”之中。
阁内的镜石散发着微弱的幽光,这光芒曾经是如此的迷离而神秘,但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再也无法照亮两位神仙那灰暗的前程。那片死寂如同一股沉重的压力,紧紧地笼罩着整个空间,让人几乎无法喘息。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仅仅维持了片刻,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乐——老——妖——!”孟婆的咆哮声犹如火山喷发一般,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地府都被她的怒火点燃了!她那原本就浑浊不堪的老眼此刻更是瞪得如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身旁的乐合,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只见孟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原本就稀疏的牙齿此刻更是咬得咯咯作响,让人不禁为她那口可怜的牙齿捏一把汗。
“都是你!你这个该死的丧门星!扫把精!”孟婆怒不可遏地吼道,“要不是你这个蠢货把空间门开到这个鬼地方,老娘怎么会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我的法力没了!我的汤也废了!现在还要去伺候那个讨人厌的怨鬼?!”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越发尖锐刺耳,“我的摊子怎么办?那些排队等着喝汤的鬼魂怎么办?!要是出了乱子,阎王老爷怪罪下来,你这个惹祸精担得起吗?!”
说着,孟婆像是想起了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她手中那只豁口的破陶碗也随着她的颤抖而剧烈晃动着,里面的浑浊黑水像是被惊扰的恶魔一般,疯狂地翻腾着,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酸馊味。
孟婆的手高高举起,那只破陶碗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投掷出去的炸弹,而乐合那张俊美的脸庞,显然就是她的目标。。
乐合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遭遇这样的“生化攻击”,他被吓得浑身一颤,像触电一样猛地跳开,然后迅速用双手紧紧护住自己仅有的“财产”——那块已经裂屏的平板。
“啊!你这个泼妇!你这个疯婆子!你还有没有一点道理可讲啊?!明明就是你那碗破汤质量不过关,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居然还敢怪我?!”乐合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他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和愤怒,“我的姻缘簿啊!我的顶配proax啊!你知道这在天庭官网得要多少功德点才能买到吗?!现在可好,彻底报废了!我这个月的KpI!我的业绩报告!全都完蛋了!”
他越说越激动,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桃花眼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含情脉脉,而是充满了肉痛和委屈,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冤屈。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月老的潇洒风姿,简直就是一个被人欺负到极致的可怜人。
“我呸!”孟婆听到乐合的指责,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更加嚣张地回怼道,“你那破平板除了能打打游戏、看看八卦,还有什么用?废了正好!省得你整天拿着它乱牵红线,祸害那些无辜的人!”
孟婆的声音尖锐刺耳,她的唾沫星子像子弹一样四处飞溅,显然是被乐合的话彻底激怒了。她怒不可遏地吼道:“老娘我熬了几千年的汤!从来都没有出过任何岔子!这次肯定就是你这个灾星搞的鬼!老娘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孟婆便像一头发怒的母老虎一样,迅速抄起头上那根当作发簪的烧火棍,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地就朝乐合打去。
一时间,问心阁内鸡飞狗跳。失去法力的月老狼狈躲闪,孟婆穷追不舍,烧火棍带起呼呼风声。镶钻的平板成了乐合唯一的盾牌,挡了好几下,发出“梆梆”的闷响,裂痕似乎又多了几道。浑浊的黑水随着孟婆的剧烈动作泼洒出来,在地面洇开一小滩一小滩深色的、散发着刺鼻怪味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叶味、酸馊汤味、还有神仙打架的怒火味。
“够了!都给我闭嘴!”
一声冰冷到极致的呵斥,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锥,狠狠刺入混乱的中心。齐风雅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月白的身影仿佛凝结了阁内所有的光线。她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和狼狈的两位神仙,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乐合和孟婆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僵在原地。孟婆举着烧火棍的手停在半空,乐合护着平板,姿势滑稽。
“再聒噪,”齐风雅的声音平静无波,“便去后厨与蟑螂鼠蚁同住。”
后厨?一听到这个词,乐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幅令人作呕的画面:蟑螂在油腻的灶台上爬行,老鼠在阴暗的角落里乱窜,蚂蚁在食物残渣中忙碌。他不禁想象着自己那身昂贵的酒红西装被这些肮脏的东西沾染,那股难闻的油烟味和虫豸的气息会让人无法忍受。
再看看孟婆,虽然她有些邋遢,但忘川河边的环境再怎么简陋,也比这满是蟑螂的凡间厨房要强上一万倍!乐合和孟婆对视一眼,两人都瞬间变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齐风雅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了角落里那道茫然漂浮着的身影上。那是牛潇的怨魂,他的身体透明而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他的胸口处,一朵枯萎的花朵正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他生命的最后一丝余烬。
“你的执念,其实都源自于她。”齐风雅的声音在牛潇的魂识中响起,清晰而又温和,仿佛能穿透他那迷茫的灵魂。
牛潇那空洞的眼眸中,突然间燃起了一丝幽暗的光。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而成的火焰,其中包含着痛苦、怨恨、不甘,还有一丝病态的渴望。
“她……莹莹老师……她现在怎么样了?”牛潇的魂音急切而又颤抖着,似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齐风雅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抬起手,对着问心阁中央那块形似水波、材质半透明的涟漪镜石轻轻一点。
嗡……
镜石的表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般,荡漾开来。微弱的光芒开始在镜石上凝聚,渐渐地,一幅清晰的画面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并不是回溯的过去,而是此时此刻的现实。
【镜石窥视:马莹莹的清晨炼狱】
画面中是一间装修奢华却气氛压抑的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灰蒙,细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味道,却掩盖不住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
马莹莹(约42岁)坐在宽大的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的女人,保养得宜,五官依旧秀美,但曾经温润的眼眸此刻深陷,周围是浓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的黑眼圈。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燥起皮。她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丝质睡袍,但领口微微敞开处,隐约可见锁骨下方一道淡粉色的抓痕——像是自己无意识间留下的。
她手里拿着一支口红,玫瑰豆沙色,本应衬得人温婉。可她的手抖得厉害,如同得了严重的帕金森。笔尖几次悬停在唇边,却怎么也落不下去。镜子里,她的眼神空洞、涣散,瞳孔深处是无法驱散的惊悸。每一次眨眼,似乎都能看到雨夜里刺目的车灯,听到那沉闷的撞击声,感受到车轮碾过…那种冰冷粘稠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踩过刹车的脚底。
牛潇视角(怨魂感知):镜石画面如同磁石,死死吸住了牛潇的全部魂识。他看着镜中憔悴不堪、眼神惊惶的马莹莹,心口那朵枯死的康乃馨印记剧烈地闪烁、收缩!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席卷而来!他的莹莹老师!他心中永远圣洁温暖的女神!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吗?是因为他的死?一股混杂着心疼、自责和扭曲快意的复杂情绪在他魂体内冲撞。“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应该更痛苦!她杀了我!她应该活在忏悔里!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害怕?!”怨气不受控制地翻涌,夹杂着不甘的嘶鸣。
齐风雅冷观:镜中女人的恐惧深入骨髓,是长期精神高压和巨大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她并非忏悔,而是被“杀人”的事实和可能败露的恐惧日夜折磨。牛潇的“爱”与“死”,最终将她拖入了更深的炼狱。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小熊睡衣、约莫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揉着眼睛走了进来,睡眼惺忪。“妈妈…”小女孩软糯地叫着,扑向马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