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福堂前厅的训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侯府的每一个角落。陆云晚那三条斩钉截铁的铁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让所有管事仆役都意识到,这位新上任的代理主母,绝非易与之辈,侯府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训话结束后,陆云晚并未停歇,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实际工作中。她知道,空有威势而无实际行动,只会让人心不服,甚至暗中抵触。必须趁热打铁,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效,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她的第一把火,直指积弊最深、也最关乎中秋筹备的核心——账目与采购。
回到临时设在颐福堂偏厅的办事点,赵铁鹰已派人将封存的账房账簿和部分紧急采购单据抬了过来。卷宗堆积如山,散发着陈年墨水和纸张的气息。寻常人看到这般景象,只怕早已头大如斗。但陆云晚却面色沉静,眼神锐利如扫描仪一般,迅速锁定了目标。
她没有盲目地从头翻阅,而是直接抓住了关键——中秋筹备期间,尤其是程夫人病倒前后,那些金额巨大、供应商可疑、审批流程仓促的单据。她前世严谨的科研思维和此生被灵泉增强的记忆力、分析力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秋月,研磨。”陆云晚在案前坐下,铺开白纸,提起一支小楷笔,对秋月吩咐道。随即,她开始快速翻阅账簿,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划过,大脑飞速运转,进行着交叉比对和逻辑推理。
“景德轩采购官窑青花瓷盘一百只,单价二两五钱?去年同类采购记录,单价不过一两八钱。供应商为何更换?批注理由模糊,‘旧商缺货’?”她低声自语,随即在纸上记下疑点,并让赵铁鹰立刻派人去市面上核实当前官窑瓷盘的通行价格。
“采办处报请采购西域葡萄酒十坛,预算二百两?府中宴客惯例,此类酒水多由固定酒商供应,此次为何另寻渠道?且报价高出市价三成有余。”她眉头微蹙,指出问题。
“锦绣坊定制宴席桌帷椅套,用料、工时报价皆含糊,总价却比往年类似规格高出近百两……”她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合理之处。
赵铁鹰站在一旁,看着陆云晚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梳理着混乱的账目,心中震撼不已。这位夫人,不仅魄力惊人,这查账的本事,简直堪比军中最精干的军需官!他不敢怠慢,立刻按照陆云晚的指示,派出手下亲信,四出核实。
与此同时,陆云晚并未坐等核实结果。她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双管齐下。她根据账目疑点,直接传唤相关经办管事前来问话。
第一个被传来的是采办处那位曾因海参以次充好被程夫人斥责过的大管事。此人心中本就有鬼,见陆云晚端坐案后,面色冷峻,案上摊开的正是他经手的问题账册,赵铁鹰按刀肃立一旁,顿时腿就软了半截。
陆云晚没有迂回,直接点出青花瓷盘和葡萄酒采购的疑点,语气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力:“李管事,这两笔采买,单据在此,市价也已派人核实。差价巨大,作何解释?是供应商欺你,还是你欺瞒主上?”
李管事冷汗涔涔,支支吾吾,试图将责任推给供应商和程夫人病中审批不严。陆云晚不等他说完,冷冷打断:“侯爷令我全权处置,毋须推诿。此刻坦白,或可酌情;若待查实,严惩不贷!赵统领,若查实有贪墨之行,依家规当如何?”
赵铁鹰沉声应道:“回夫人,轻则杖责、革职、追赃,重则送官法办!”
李管事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终于崩溃,哭喊着承认了自己在柳姨娘倒台后,趁程夫人精力不济,与几家关系商户勾结,虚报价格,从中收取回扣的罪行,并供出了几个同伙和涉事商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