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镇举义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北境激荡起层层涟漪。
红城议事厅内,楚云帆面前摊开着三份截然不同的信函。
一份来自北境侯府,措辞严厉,斥其为“叛逆”,限期交出首恶;
一份来自邻近的黑水城,语气暧昧,试探着合作的可能;
还有一份,则是一封没有署名的血书,来自百里外一个饱受压迫的村庄。
水面之下,暗流开始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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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岩镇那把火,烧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都要旺。
消息不是走漏的,是炸开的。它乘着那些往来于村镇之间的行商、逃难的流民、乃至北境特有的那种灰羽信鸽的翅膀,以一种近乎野蛮的速度,撕裂了北境表面沉寂的冻土。短短数日,“灰岩镇三百贫民夜斩五十官军”的传闻,已经衍生出十几个版本,在茶肆、在田间、在每一个被沉重赋税和劳役压得喘不过气的角落里,被压低声音、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口吻,反复传诵。
红城,议事厅。
相较于几日前定策时的凝重,此刻厅内的气氛更为复杂。一种压抑着的振奋在空气中流动,却又被更大的不确定性所笼罩。
楚云帆面前的长桌上,摊开着三份信函。兽皮地图被暂时卷起搁置一旁,这三张薄薄的纸片,此刻却重若千钧,代表着北境各方势力对这“第一把火”最直接的反应。
第一份,用的是最上等的雪浪笺,纸质挺括,边缘印着繁复的银色暗纹,那是北境侯府的徽记。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措辞更是冰冷而严厉:
“……尔等盘踞红城,不服王化,今更煽动边民,袭杀朝廷命官,实属罪大恶极,形同叛逆!限尔等十日之内,自缚首恶楚云帆、赵干等一干人犯,送至侯府听候发落,并即刻退出灰岩镇,交还所掠军械物资。逾期不至,大军一到,必叫尔等灰飞烟灭,红城鸡犬不留!”
落款是北境侯的大印,鲜红刺目。
赵干抱着臂,站在桌旁,冷笑一声,脸上的刀疤都随着肌肉牵动而显得愈发狰狞:“限期十日?好大的口气!他林天雄(北境侯名讳)的主力还在北边跟那几个老牌诸侯扯皮,抽调兵力来打我们?吓唬三岁孩子呢!”
楚云帆没有理会赵干的愤懑,他的目光落在第二份信函上。这封信用的则是普通的青麻纸,字迹工整,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圆滑:
“红城楚统领台鉴:惊闻西南变故,不胜唏嘘。灰岩镇守备王逵,素行不端,激变良民,亦有其取祸之道。然以下犯上,终非正道。黑水城与红城毗邻,商贸往来频繁,实不愿见兵戈扰攘,生灵涂炭。贵我双方,或可寻一妥善之法,化解干戈?若蒙不弃,可遣使一晤,共商北境安定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