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越野车挡风玻璃上，噼啪声响裹着轰鸣的引擎，在漆黑的山路上撕开一道破碎的光。陈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仪表盘上的导航早就没了信号，屏幕跳动着细碎的雪花，像坟头飘飞的烧纸灰。副驾上的林野裹紧冲锋衣，指尖抠着座椅边缘，声音被雨声搅得发飘：“晓哥，真要往里头开？地图上标着这儿是无人区，连条正经路都没有。”
陈晓抬眼扫了眼窗外，群山隐在浓墨般的夜色里，轮廓狰狞得像伏卧的巨兽，车灯劈开的雨幕中，隐约能看见路边丛生的荆棘，枝桠扭曲如枯骨。“不然回头？”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无奈，“暴雨封了后路，刚才那道坡塌了一半，倒回去就是掉沟里。”
两人是地质勘探员，原定去山南侧的矿区取样，没承想遇上极端暴雨，山路塌方断了退路，只能顺着隐约的车辙往深山里绕，想找个避雨的地方落脚。越野车碾过泥泞的土路，溅起混着碎石的泥浆，车身颠簸得厉害，像是随时会散架。不知开了多久，雨势稍缓，林野突然指着窗外喊：“你看！那边有亮光！”
陈晓猛地踩下刹车，顺着林野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山坳里果然藏着一片低矮的房屋，昏黄的光从某间屋子的窗缝里漏出来，在雨雾中晕开一团模糊的光晕，像鬼火般飘忽。“是个村子？”他皱眉，地图上这片区域标注的全是无人区，怎么会有村落，“不管了，先过去避雨，问问路再说。”
越野车缓缓驶入村落，村口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碑身布满青苔，刻着的字早已模糊不清，只隐约能辨认出“青骨村”三个字，笔画扭曲，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村子里静得出奇，没有狗吠，没有鸡鸣，甚至连风声都弱了许多，只有雨水打在屋顶瓦片上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里发慌。道路两旁的房屋大多破败不堪，墙皮脱落，门窗腐朽，有的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漆漆的房梁，像张着的血盆大口。
刚才看到亮光的是村尾一间还算完好的土屋，陈晓把车停在门口，推门时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腐朽气息，墙角堆着些破旧的农具，落满灰尘，正中央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火光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有人吗？”林野喊了一声，声音在屋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陈晓走到桌边，油灯旁放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盛着些暗红色的液体，早已凝固，像是干涸的血。他伸手碰了碰陶碗，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还带着一丝黏腻。
“不对劲。”陈晓皱起眉，拉着林野往屋外走，“这村子太怪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咱们还是找个空地扎帐篷，别在这儿待着。”两人刚走到门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从屋角传来。
林野吓得浑身一僵，不敢回头：“晓哥，啥声音？”陈晓握紧腰间的登山杖，缓缓转过身，油灯的火光刚好照到屋角，那里堆着些杂物，声音就是从杂物堆里钻出来的。他慢慢走过去，用登山杖拨开杂物，火光下，一截惨白的骨头露了出来，是人的小腿骨，上面还沾着些发黑的皮肉，骨头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卧槽！”林野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撞在门框上，“是死人骨头！”陈晓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他强装镇定，继续用登山杖拨开杂物，更多的骨头露了出来，头骨、肋骨、手臂骨，散落一地，有的骨头拼接在一起，像是一具残缺的骷髅，空洞的眼窝对着门口，像是在凝视着他们。
油灯的火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骷髅的眼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陈晓眯起眼，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漆黑的空洞。他刚想松口气，突然觉得脚腕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去看，一截惨白的手指骨正抓着他的脚腕，指节僵硬，指甲发黑。
“啊！”陈晓猛地抬脚，踹开那截手指骨，拉着林野往屋外跑，“快跑！”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屋子，刚要往越野车那边跑，突然看见道路两旁的房屋里，隐约有黑影晃动，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清那些黑影全是惨白的骷髅，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正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空洞的眼窝对着他们，骨头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密密麻麻，像是潮水般涌来。
“骷髅！好多骷髅！”林野吓得声音发抖，拉着陈晓往越野车跑。陈晓打开车门，把林野推上车，自己刚要钻进驾驶座，突然感觉后背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猛地回头，一具完整的骷髅正趴在他背上，惨白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空洞的眼窝凑到他耳边，像是在呼吸，带着一股腐朽的寒气。
陈晓浑身发麻，伸手去掰骷髅的手臂，可骷髅的手指抓得极紧，指骨嵌进他的皮肤里，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咬着牙，猛地往后一撞，把骷髅撞在墙上，骨头碰撞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骷髅的肋骨断了两根，掉落在地上，可它依旧没有松手，另一只手臂猛地挥过来，惨白的指骨戳向他的眼睛。
“晓哥！快上车！”林野在车里大喊，伸手去拉陈晓。陈晓趁机往后退，钻进驾驶座，猛地关上车门，骷髅的手指刚好卡在门缝里，“咔嚓”一声被夹断，掉落在地上，指骨还在微微抽搐。
陈晓一脚踩下油门，越野车猛地冲了出去，撞开挡在前面的几具残缺骷髅，骨头被撞得粉碎，惨白的碎片溅起，混着泥浆落在车窗上。后视镜里，越来越多的骷髅从房屋里走出来，慢悠悠地跟在车后，有的骷髅甚至趴在了车顶上，骨头摩擦车顶的声音刺耳难听，像是在刮指甲。
“它们追上来了！”林野盯着后视镜，脸色惨白。陈晓握着方向盘，拼命加速，越野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狂奔，车身摇晃得厉害，车顶的骷髅突然用头骨撞了撞车顶，“咚”的一声，车顶凹陷下去一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晓咬着牙，突然猛打方向盘，越野车猛地转弯，撞在路边的一棵老树上，车顶的骷髅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骨头碎了一地。可没等两人松口气，更多的骷髅围了上来，堵住了去路，它们站在道路中央，空洞的眼窝盯着越野车，像是在等待猎物。
陈晓试图倒车，可车后也围满了骷髅，车轮碾过骷髅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在啃咬什么东西。油灯的光从刚才那间土屋里透出来，在雨雾中忽明忽暗，陈晓突然注意到，所有骷髅的目光都朝着土屋的方向，像是在朝拜什么。
“它们好像怕那间屋子？”林野指着土屋，“刚才咱们在屋里，只有一具骷髅，出来就这么多了。”陈晓皱起眉，仔细看去，确实，围在车旁的骷髅都不敢靠近土屋，距离土屋两米远的地方，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它们挡住了。
“开车往土屋那边冲！”陈晓下定决心，一脚踩下油门，越野车朝着土屋冲去，围在前面的骷髅纷纷避让，不敢阻拦。车子停在土屋门口，两人跌跌撞撞冲进屋里，猛地关上门，用桌椅顶住门板。屋外传来骷髅撞击门板的声音，“咚、咚、咚”，沉闷而有力，门板摇晃着，像是随时会被撞碎。
陈晓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林野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屋里的油灯还在燃烧，火光摇曳，映得那些散落的骨头更加惨白。陈晓突然注意到，屋角的骷髅残骸旁，放着一个老旧的木盒，木盒上刻着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祭祀的图案，盒身沾着些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
“那是什么？”林野顺着陈晓的目光看去，指着木盒。陈晓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封面已经破旧不堪，页脚卷着边，上面写着“青骨村记事”，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
他拿起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勉强能看清内容：“光绪三十年，村中瘟疫横行，死者过半，神婆说，需以活人献祭，引骨神庇佑，方能平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