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换心(1 / 2)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发黏的湿冷薄膜,死死裹着林薇从麻醉中挣扎醒来。喉咙里插着的氧气管磨得黏膜生疼,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刀片。她费力转动眼球,视线所及的天花板白得刺眼,仿佛一块巨大的裹尸布,要将她的魂魄彻底吸走。胸口的纱布鼓胀着,像一块浸满了黑血的海绵,那颗新的心脏就在里面规律地跳动,每一下都沉重得像坠着块烧红的烙铁,砸得她胸腔发闷,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胀的疼。

“林小姐,恭喜你,手术非常成功。”陈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温和,可落在林薇耳里,却像冰锥划过冻土,“这颗心脏匹配度高达99%,是万分之一的幸运,简直是上天垂怜。”

林薇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她抬起手,指尖刚触到胸口的纱布,就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那纱布下的温度异常灼热,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心脏在搏动时,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狂躁的力道,仿佛一颗被囚禁的野兽,在疯狂冲撞着牢笼。这颗心,在抗拒她。

护士替她拔了氧气管,又挂了一袋营养液,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血管,让她浑身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病房里很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单调而机械,像在为她的生命倒计时。林薇侧过头,看向窗外,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阴翳,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自从换心手术后,同一个噩梦就像跗骨之蛆,每晚准时缠上她。梦里永远是间昏暗的手术室,无影灯的光不是纯白,而是泛着诡异的昏黄,像蒙上了一层干涸的血痂,刺得人眼睛生疼,却始终看不清远处的轮廓。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身形佝偻,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做什么精密的操作。他手里捏着一颗还在疯狂搏动的心脏,暗红的血珠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滴落,砸在瓷砖上“啪嗒”作响,汇成蜿蜒的溪流,顺着地砖缝隙蔓延,很快就漫到了她的脚边,冰凉刺骨,带着浓郁的腥甜。

男人缓缓转身,口罩上方的眼睛浑浊发黄,像泡在福尔马林里泡了许久的标本,毫无生气,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那双眼,分明就是给她做手术的陈医生!每次梦到这里,胸口就会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生锈的针在心脏里疯狂搅动,又像是那颗心在她胸腔里疯狂抗议、嘶吼,要冲破这具不属于它的躯壳。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医生一步步向她走来,手里的心脏还在不断渗着血,滴落在她的脸上,温热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噩梦醒来时,林薇总是浑身冷汗,睡衣湿透了粘在身上,胸口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护士听到动静进来查看,只当她是术后应激,安抚几句便离开了,可只有林薇知道,那不是梦,那颗心脏里藏着的,是不属于她的怨念与痛苦。

出院那天,陈医生特意叮嘱:“回家后好好休养,避免情绪激动,按时服药,有任何不适随时联系我。”他的笑容温和,眼神却在掠过她胸口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光芒。林薇强忍着心底的不安,点了点头,被家人接回了家。

可回家后的日子,更是成了煎熬。她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仿佛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灵魂。从前她见了血就头晕恶心,连切菜割破手指都要哭半天,如今却总忍不住站在窗边,盯着几公里外屠宰场的方向发呆。那里常年飘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前她避之不及,现在却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鼻尖似乎能穿透层层空气,精准捕捉到那股气味,心底竟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热与渴望,喉咙里也变得干涩发痒。

她原本只爱清淡的蔬菜粥,对油腻荤腥毫无兴趣,现在却对冰箱里的生肉垂涎欲滴。尤其是暗红色的生牛肉,肌理间渗着的血水像宝石一样耀眼,吸引着她的目光。那天晚上,她饿得辗转反侧,鬼使神差地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带着生肉的腥气,她毫不犹豫地拿出一块生牛肉,冰凉的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激起一阵战栗,却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兴奋。她竟下意识地凑到嘴边,舌尖快要碰到肉上的血水时,厨房墙壁上的镜子突然映出她的脸——镜中的女人双眼赤红,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几乎要扯到耳根,笑容阴冷诡异,带着不属于人类的贪婪与疯狂,根本不是她的表情!

林薇猛地丢掉牛肉,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箱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镜子,镜中的自己却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个狞笑,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说什么。林薇死死盯着那嘴唇的动作,拼凑出几个字:“这颗心,是我的……”

“这颗心,不属于你。”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从冰窖深处传来,直接钻进她的骨髓里。林薇猛地回头,厨房空无一人,只有冰箱的灯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她颤抖着摸向胸口,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跳出来逃走。胸腔里的疼痛越来越甚,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她蜷缩在地上,冷汗浸湿了后背,顺着脊椎往下淌,冰凉刺骨。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带着哭腔,一遍遍重复:“还给我……把心还给我……”

林薇彻底崩溃了,她抱着头尖叫,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家人被吵醒,冲进厨房时,只看到她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而地上散落着一块生牛肉,血水染红了地砖。“夏夏,你怎么了?”妈妈心疼地抱住她,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挣扎,眼神里满是恐惧。

从那天起,林薇变得更加古怪。她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对着墙壁喃喃自语,有时候会突然发脾气,摔砸东西,眼神里透着一股陌生的凶狠;有时候又会抱着膝盖哭,嘴里念叨着“对不起”“不是我的错”。家人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是术后创伤引发的精神紊乱,开了些镇静药,可根本无济于事。

林薇知道,问题不在她的精神,而在那颗心脏。她开始疯狂调查捐赠者的信息,可医院每次都以“捐赠者身份保密”为由拒绝她。她缠着护士,堵着医生,像个疯子一样追问,甚至跪在地上哀求,可得到的始终是冰冷的拒绝。“林小姐,这是规定,我们不能透露任何信息。”护士长的语气带着不耐烦,眼神却有些闪躲。

林薇不放弃,她开始偷偷跟踪陈医生。每天清晨,她就守在医院门口,看着陈医生走进办公楼,然后在外面等到深夜。终于有一天,她看到陈医生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城郊的一栋废弃小楼。林薇打车跟了过去,小楼阴森破败,墙皮剥落,窗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她躲在墙角,看着陈医生走进小楼,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走了进去,两人的对话透过窗户缝隙飘了出来,让她浑身血液冻结。

“那颗心还适应吗?”黑风衣男人的声音阴恻恻的,像毒蛇吐信。“放心,她很合适,就像为这颗心量身定做的容器。”陈医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这具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和‘主人’高度契合,等她的身体完全接纳了这颗心,灵魂和心脏彻底绑定,我们就能开始下一个步骤了——把她的身体,也变成适合‘主人’回归的容器。”

“别出什么岔子,老板那边催得紧。”黑风衣男人警告道。“放心,我已经在她的药里加了东西,她的意识会越来越模糊,到时候‘主人’就能顺利接管这具身体了。”陈医生笑着说,那笑声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

林薇浑身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终于明白,这场所谓的“幸运”手术,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不是被上天垂怜,而是被选中的“容器”,一颗用来承载别人灵魂的躯壳。她转身想跑,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石头,发出“咔嚓”一声。

“谁在外面?”陈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林薇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远处跑,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奔跑,直到钻进出租车,才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喘着粗气。

回到家,林薇锁上门,浑身还在发抖。她知道,陈医生不会放过她,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揭穿这个阴谋。第二天,她趁陈医生在门诊坐诊,偷偷溜进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桌上放着几本医学书籍,旁边还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林薇颤抖着打开电脑,尝试着输入陈医生的生日、工号,都提示错误。她急得满头大汗,突然想起陈医生病历本上的签名,末尾有一个小小的数字“7”,她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再加上“7”,电脑竟然解锁了!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个文件夹跳了出来,命名为“容器计划”。林薇点开文件夹,里面全是照片和文档。第一张照片就让她瞳孔骤缩——照片里的女人和她有着七分相似,眉眼间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胸口有一道和她一模一样的手术疤痕,而女人的眼睛,漆黑幽深,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怨念,正是梦里那个声音的主人!照片下方标注着:“实验体A,姓名苏晴,心脏适配度98%,灵魂提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