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叫李青,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那年夏天我路过槐荫村,本想借宿一晚却被迫成了“新郎”——村里有棵千年老槐树,每年都要娶一房媳妇,否则全村遭殃。我被选中与槐树成亲,却发现这习俗背后藏着一段凄美爱情和百年诅咒。红盖头落下时,我看见了槐树里的那双眼睛,它们既非人也非树,却含着说不尽的哀伤与期盼。当我终于揭开槐树娶亲的真相,才发现自己的命运早在百年前就已与这棵槐树纠缠在一起……
正文
我这辈子走过不少路,见过不少怪事,可要说顶邪门的,还得数槐荫村那档子事。如今想起来,后脊梁还一阵阵发凉。
那日头毒得能晒裂石头,我挑着货担沿着黄土路往前走,汗水糊了眼睛。我是货郎李青,专走这些偏村僻壤,换些针头线脑,也捎带些外头的消息。槐荫村我从未去过,只听说那村子古得很,村口有棵老槐树,三五个人都抱不拢。
“往前再走十里就是槐荫村了,日头落山前能到。”我抹了把汗,自言自语地打气。这荒山野岭,若找不到宿头,夜里遇上狼群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然,日头偏西时,我瞧见了村子的轮廓。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棵老槐树,比传闻的还要惊人——树干黝黑如铁,枝杈伸展开来,遮住了大半个村口,树上挂满了红布条,风一吹,哗啦啦响。
我刚走到树下,就觉一阵阴凉,六月的燥热一下子消散了。放下担子,我擦了擦汗,抬头细看这树。奇了,这槐树的枝叶纹路,乍看竟像极了一张人脸,尤其是那两个树疤,活似一双眼睛正俯视着我。
“外乡人?”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个驼背老汉,拄着拐杖,眼睛浑浊得像是蒙了层白膜。
“老丈有礼,我是过路的货郎,姓李名青,想在贵村借宿一晚。”我拱手道。
老汉上下打量我,脸色忽然变了:“快走!天快黑了,我们这不留外人!”
我正要再求,村里又走来几人,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衣着比旁人整齐些,像是村里管事的。
“老槐头,怎对客人无礼?”老者斥退了驼背老汉,转向我笑道:“老朽是槐荫村村长,客人远来辛苦,村里虽简陋,却还有间空房可住。”
我连声道谢,心下却觉得古怪——那驼背老汉被呵斥后,不但不怕,反而用那双白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瞪着我,嘴里嘟囔着什么“又来了,逃不掉的”。
村长引我进村,路上村民看见我,都像见了鬼似的,纷纷躲进屋中,从门缝窗隙里偷看。整个村子静得出奇,连狗都不叫一声。
“村里可是有什么事儿?”我忍不住问。
村长干笑两声:“穷乡僻壤,少见生人,大家怯生而已。”他安排我住进村头一间空屋,说是空屋,却收拾得干净,炕上还铺着新被。我更觉奇怪,这待遇未免太好。
夜里,我正睡得沉,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窗外月光下,几个人影正往我门上贴什么东西。
我屏息不动,等脚步声远去了,才悄悄下炕,摸到门边。月光从门缝透进来,我看清了——那是两个囍字,鲜红如血。
霎时间,我头皮发麻,想起关于槐荫村的一些零碎传闻:槐树娶亲,外人新郎……
我猛地推门,却发现门已被从外面锁死!窗户也是一样!
“开门!放我出去!”我大吼着撞门,门外却寂静无声。
直到天蒙蒙亮,门才从外面打开。村长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一群村民,个个面色凝重。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厉声问。村长竟扑通一声跪下了,他身后村民也跪倒一片。
“李公子,实不相瞒,我们村遭了诅咒啊!”老泪从村长脸上滑落,“村口那棵老槐,它、它年年要娶一房媳妇,否则就作祟害人,已经死了好些牲畜,再下去就要死人了!”
我脊背发凉:“这与我有何相干?”
“槐树爷托梦,说今年要换个新郎,且必须是外乡人,”村长不敢看我,“昨日您恰好来到,这是天意啊……”
我简直气笑了:“所以你们就要我娶一棵树?”
“不是真娶,只是走个形式。”村长急忙道,“今夜子时,您穿上喜服,与槐树爷拜堂成亲,之后您就可离开,我们还有厚礼相赠。”
我自然不答应,可村民把我看得死死的,根本逃不出去。晌午时分,那个驼背老汉——别人叫他槐伯——来给我送饭。
“后生,别挣扎了,”槐伯哑着嗓子说,“这都是命,你命中该有此劫。”
我瞪着他:“你们这是害人性命!”
槐伯浑浊的眼睛似乎闪了一下:“谁说会害命?拜完堂你就自由了。”
“那为何从前的新娘都不见了?”我逼问。来时路上,我听过零星传闻,槐荫村每年嫁女,新娘却从不见回门。
槐伯脸色一变,不再搭话,放下饭菜就走了。
傍晚,村长带着几个壮汉进来,硬是给我套上一身大红喜服。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活像纸扎铺里的人偶,心里一阵恶寒。
子时将至,村民拥着我来到老槐树下。树上已挂满红灯笼,树下摆着香案红烛,诡异的是,现场除了村民,并无新娘踪影。
“新娘呢?”我问。
村长指向老槐树:“槐树爷就是新郎,您今日是嫁过去的新娘。”
我彻底懵了。这时,鼓乐声响起,竟是村民组成的喜乐队吹打起来,调子却凄厉得像送葬曲。
“一拜天地!”司仪高喊。
两个壮汉押着我朝天地鞠躬。我挣扎着,忽然看见老槐树的树干上,那似人脸的纹路在红光中越发清晰,那双树疤眼睛仿佛在转动,直勾勾盯着我!
“二拜高堂!”
又被压着一拜。风突然大了起来,槐树枝叶剧烈摇晃,红布条疯狂抽动,像是无数手臂在挥舞。
“夫妻对拜!”
我被转向槐树,强行鞠躬。抬头刹那,我分明看见树干上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
礼成瞬间,狂风大作,所有灯笼一齐熄灭。村民惊呼四散,我趁机挣脱,没命地向村外跑。
身后传来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树枝在拖地而行。我不敢回头,只顾狂奔。眼看就要跑出村口,脚下突然被什么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回头一看,竟是槐树的根须破土而出,缠住了我的脚踝!那根须像活蛇般蠕动,把我往老槐树的方向拖去。
我拼命挣扎,手在地上乱抓,忽然摸到一块硬物——是半截埋在地里的石碑。借着月光,我看见碑上刻着字:
“爱妻芸娘之墓夫槐君立光绪八年”
槐君?芸娘?光绪八年?那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正当我愣神之际,根须猛地一拽,我整个人被拖向老槐树。树干上,那个似人脸的纹路越来越近,那两个树疤眼睛竟然在流泪,血泪!
“芸娘……”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凄楚哀婉,“你终于回来了……”
我吓疯了,死命抓住石碑不放。突然,地底传来一阵震动,老槐树剧烈摇晃起来,缠在我脚上的根须稍有松动。
我趁机挣脱,连滚带爬地逃开。回头时,我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老槐树的树干从中裂开一道口子,里面赫然是一具穿着嫁衣的白骨!白骨的手骨上,戴着一枚翠绿的玉镯。
“芸娘……”那声音又响起,充满无尽的悲伤。
我魂飞魄散,一口气跑出十里地方停歇。天亮了,我发现自己竟还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是那半截石碑,上面除了字,还刻着奇怪的符文。
后来我多方打听,才渐渐拼凑出真相:光绪八年,槐荫村有个叫芸娘的姑娘,与一个名叫槐君的长工相爱。奈何芸娘家嫌贫爱富,把她许配给地主老财做妾。芸娘出嫁前夜,与槐君在村口老槐树下相约私奔,却被家人发现。混乱中,芸娘撞树殉情,槐君则被活活打死埋在老槐树下。临死前,槐君发下毒咒,要槐荫村世世代代不得安宁。
村民们为了平息诅咒,每年举行“槐树娶亲”,却不知这反而加深了槐君的怨念。而那驼背槐伯,正是当年害死槐君的地主后代,世代看守着这个秘密。
三个月后,我带了一位道士重返槐荫村。村民见了我,如同见鬼,原来我那夜逃走后,村里再无异事发生,老槐树甚至枯了一半。
道士做法超度,从树中取出芸娘和槐君的遗骨合葬。做法时,我看见两个半透明的身影从树中升起,手牵手对我鞠了一躬,随风消散。
从此,槐树娶亲的习俗彻底废除。而我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淡的痕迹,像是一根槐树枝条的缠绕。
有时深夜梦中,我仍会听见那声叹息般的呼唤:“芸娘……”
或许,我真是芸娘的转世?或许,每个被选中的人,都带着她的一缕魂魄?这答案,恐怕只有那棵渐渐复苏的老槐树才知道了。
我本以为槐树娶亲的诡事会随着那场法事烟消云散。道士做完法事后,老槐树枯死的半边竟慢慢抽了新芽,村里人也说夜晚不再听见奇怪的哭泣声。我离开槐荫村时,村长带着村民送了我好些干粮和盘缠,千恩万谢,说是我救了整个村子。
可我手腕上那道淡青色的痕迹,却像烙印一样留了下来。起初只是浅浅一圈,像是被细绳勒过的印子,不痛不痒。我也没太在意,只当是那夜被槐树根须缠绕留下的伤痕。
然而一个月后,那痕迹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清晰。它渐渐显出了纹路——细看之下,竟是密密麻麻的槐树叶形状,环绕着我的手腕,像一只精致的青玉镯子。
更奇怪的是,我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里总有个穿着旧式嫁衣的女子背对着我,坐在老槐树下梳头。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几乎拖到地上。梳子划过发丝,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风吹过槐树叶。
“芸娘...”我常在梦中不由自主地唤出这个名字,仿佛那本就是我的名字。
那女子从不回头,但我能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有时她会轻声哼唱一支小调,调子婉转凄楚,唱的似是:“槐叶青,槐花白,槐树下等郎来...”
每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我手腕上的槐叶纹路就似乎更深一分。
我试过用艾草熏,找郎中开药膏涂抹,那痕迹却丝毫不褪。一位老郎中眯着眼看了半天,摇头说:“这不像病,倒像是...胎记一类的东西。怪哉,你这年纪怎么突然长出这般精致的胎记?”
我自然不敢说出真相,只能讪讪告辞。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已是深秋时节。我继续做着货郎生意,却有意无意地避开槐荫村那个方向。然而命运弄人,一次我去邻县进货,必经之路被山洪冲毁,唯一能绕行的路,偏偏要经过槐荫村。
“就路过一下,不停留。”我对自己说,心里却莫名地悸动。
再见到那棵老槐树时,我愣住了。
原本枯死半边的老树,此刻竟然枝繁叶茂,比从前更加郁郁葱葱。时值深秋,周边树木都已凋零,唯独这棵老槐树依旧绿叶满枝,甚至开着一串串淡黄色的槐花,在秋风中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更让我心惊的是,树身上那张似人脸的纹路越发清晰了。树疤形成的眼睛似乎有了神采,正直勾勾地望着我来的方向。
我不由自主地走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摸那粗糙的树皮。
刹那间,一幅画面冲进我的脑海——
月光下的槐树林,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和一个梳着长辫的姑娘手牵手奔跑。姑娘的腕上,戴着一只翠绿的玉镯。身后是举着火把追赶的人群...
“芸娘!快跑!”男子的声音焦急万分。
“槐君,我跑不动了...”姑娘喘着气,突然被树根绊倒。
追赶的人越来越近。男子拉起姑娘,将她藏进一个树洞:“躲好,别出声!”
然后他转身冲向追兵,试图引开他们...
“货郎哥哥?”一个稚嫩的声音将我从幻象中惊醒。
我猛地抽回手,发现是个七八岁的小童,正仰头好奇地看着我。
“你、你是上次那个货郎哥哥吗?”小童问,“村里人都说,是你让槐树爷不再作祟了。”
我勉强笑笑:“槐树爷现在好吗?”
“好着呢!”小童兴奋地说,“槐树爷不仅病好了,还会实现愿望呢!你看——”他指着树上密密麻麻的红布条,“大家又来系愿望了。不过现在不用嫁新娘了,槐伯说,只要诚心许愿,槐树爷就会帮忙。”
“槐伯?”我心里一紧,“那个驼背的老伯?”
“对啊,槐伯现在可好了,不再凶巴巴的了。”小童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槐伯说,槐树爷最想念的还是你。他经常在树下念叨,说你会回来的。”
我背脊一阵发凉,匆匆告别小童,决定立刻离开。
还没走出村口,却听见有人叫我:“李公子留步!”
回头一看,正是槐伯。他依然驼着背,但眼中的浑浊褪去不少,步履也稳健了许多。
“李公子既然回来了,何必急着走?”槐伯走到我面前,深深作了一揖,“老朽还未谢过公子大恩。”
“不必客气,我只是...”我话未说完,突然瞥见槐伯衣襟下若隐若现的一道疤痕——那形状,竟与我手腕上的槐叶纹路极其相似!
槐伯注意到我的目光,轻轻拉高衣领,坦然露出那道疤痕。那是一片槐叶的形状,颜色深黑,像是烙铁留下的印记。
“你、你也有?”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腕。
槐伯看到我腕上的痕迹,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果然...槐树爷也选中了你。”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的印记?”我急切地问。
槐伯长叹一声,示意我随他到树下坐坐。夕阳西下,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无数手臂伸向大地。
“这棵树,不只是树。”槐伯缓缓开口,“槐君死后,他的魂魄与树融为一体,但他的执念太深,需要借助活人的精气才能维持形魂不散。每年娶亲,实则是为他提供...”
“提供活人精气?”我接话道,感到一阵恶心。
槐伯摇头:“不完全是。被选中的新娘,实则是与芸娘魂魄契合的女子。槐君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收集足够的魂魄之力,让芸娘转世重生。”
我震惊不已:“那那些女子...”
“她们无事,只是会忘记那段记忆,并且终身不能再靠近槐树。”槐伯说,“但你我不同。”他指着我的手腕和他的疤痕,“我们是槐君的‘守树人’。他选择了我们,与我们订下契约,守护他和芸娘的爱情。”
“契约?我什么时候订过契约?”我猛地站起。
“当你被选为新郎,当你触碰树干,当你梦中呼唤芸娘的名字...”槐伯幽幽地说,“契约就一步步达成了。你看。”他指向槐树根部。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树根处不知何时长出了两朵奇异的灵芝,一黑一白,紧紧相依。
“并蒂阴阳芝,”槐伯说,“这是槐树爷凝聚百年精气所化,一夜之间长出来的。白的能滋养魂魄,黑的能重塑肉身。若服下它们,槐君和芸娘或许就能...”
“就能复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槐伯点头:“月圆之夜,就是最佳时机。槐树爷需要我们的帮助。”
“为什么要帮他们?这岂不是逆天而行?”我反驳道。
槐伯苦笑着拉开衣领,露出那片槐叶疤痕:“因为这契约不容违背。若我们不帮,槐树爷的精气会逐渐反噬我们。这印记会越来越深,最终我们的魂魄会被完全吸收,成为槐树的一部分。”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那片愈发清晰的青纹,感到一阵寒意。
“那如果帮了呢?”我问。
“如果成功了,槐君芸娘重生,契约解除,我们自然就自由了。”槐伯说,“若是失败...”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这时,一阵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我似乎又听见了那凄婉的小调:“槐叶青,槐花白,槐树下等郎来...”
槐伯抬头望天:“明日就是月圆之夜。李公子,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
夜幕降临,我鬼使神差地答应在村里留宿一夜。村长安排我住在同一间屋子,这次门上没有贴囍字,但我依旧辗转难眠。
半夜,我又听到了梳头的声音。
沙沙...沙沙...
这次声音不是在梦里,而是真切地从窗外传来。
我悄悄起身,透过窗缝向外看。月光下,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正坐在老槐树下梳头。长长的黑发垂到地上,与槐树的根须交织在一起。
她一下一下地梳着,哼着那首熟悉的小调。
突然,她停下了梳头的动作,缓缓转过头来。
我屏住呼吸——那竟是一张与我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与我照镜子时看到的别无二致!
她对我微微一笑,抬起手,招了招,示意我过去。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推开房门,一步步向她走去。腕上的槐叶纹路隐隐发热,像是在回应她的召唤。
就在我快要走到她面前时,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闭眼!不要看她的眼睛!”
是槐伯!他举着一盏灯笼急匆匆跑来。
我猛地闭眼,再睁开时,树下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只有槐树枝叶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那是芸娘的残魂,她把你当成了槐君。”槐伯气喘吁吁地说,“你的魂魄与槐君越来越契合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完全被他占据。”
我惊出一身冷汗:“那我该怎么办?”
槐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些暗红色的粉末:“这是朱砂混着黑狗血,暂时能压制契约的力量。把它涂在印记上,能保你一夜平安。”
我将信将疑地照做,朱砂沾到手腕的瞬间,一阵刺痛传来,青色的槐叶纹路果然淡去了些许。
“明日月圆,你必须做出选择。”槐伯神色凝重,“要么帮助我们完成仪式,要么...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但我要警告你,契约的力量会随着时间增强,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最终也逃不过槐树的召唤。”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天快亮时,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不是芸娘,而是槐君。他不再是那个悲惨的长工,而是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男子,看上去与我有八九分相似。他站在槐树下,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来吧,我们本是一体。”他说,“芸娘还在等着我们。”
醒来后,我腕上的槐叶纹路又深了几分,朱砂的功效似乎正在消退。
我知道,我必须做出决定了。
月圆之夜,我站在老槐树下,槐伯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准备了香烛祭品,那对黑白灵芝被小心地采摘下来,放在一个玉盘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时间快到了。”槐伯望望升上夜空的圆月,“李公子,你的选择是?”
我看着那棵古老的大槐树,树叶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两个相拥的身影在树影中若隐若现。
深吸一口气,我说出了我的决定。
我望着那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灵芝,又看向槐伯殷切而焦虑的眼神,最终缓缓点头。
“我帮你。”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我腕上的槐叶纹路忽然灼热起来,仿佛在回应我的决定。
槐伯松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好,好!槐树爷会记得你的恩情。”
月到中天,圆得惊人,银辉洒满老槐树的每一片叶子,让整棵树仿佛都在发光。槐伯已经在树下摆好香案,那对黑白灵芝放在正中的玉盘里,旁边是两只小巧的玉杯。
“待会儿我会念咒请魂,你需割破手指,将血滴入这两个杯子。”槐伯递给我一把小巧的银刀,“然后捧着灵芝,呼唤芸娘和槐君的名字。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中断仪式。”
我接过银刀,手心渗出冷汗。夜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槐伯开始念咒,声音低沉而古怪,不像任何一种我知道的方言。随着他的念诵,老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那树干上似人脸的纹路越来越清晰,树疤眼睛似乎在月光下眨动。
“就是现在!”槐伯低喝。
我咬咬牙,用银刀在指尖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涌出,滴入两只玉杯。奇怪的是,血滴入杯后竟不扩散,而是凝成一颗颗血珠,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槐伯示意我捧起那对灵芝。触手的瞬间,一股暖流从掌心窜入体内,腕上的槐叶纹路灼热得几乎烫人。
“芸娘...槐君...”我依言呼唤,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话音刚落,周遭忽然狂风大作,吹得香案上的烛火摇曳不定。老槐树的枝叶疯狂摆动,投下的影子如群魔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