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鼓女(1 / 2)

简介

我生于鼓艺世家,却因一双能看穿皮鼓的异眼而被乡人忌讳。父亲暴毙后留给我一面人皮制成的怪鼓,敲击时总传来女子哭泣。为解谜团,我踏上寻真之路,却不知这鼓连着我身世惊天秘密——我原是那鼓中女子的骨血,而生父竟是害死我娘的仇人。当鼓皮在月圆之夜渗出血泪,我必须在复仇与良知间做出抉择……

正文

我七岁那年,第一次看见鼓在哭泣。

那时我们村里正举行祭神仪式,父亲作为村里最好的鼓手,擂动着那面传了五代人的牛皮大鼓。鼓声震天响,香火缭绕中,全村人跪拜在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我却看见鼓面在流泪。

透明的泪珠从紧绷的牛皮表面渗出,顺着鼓身滑落,在火光映照下闪着诡异的光。我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小声告诉她这个发现。母亲脸色骤变,猛地捂住我的嘴,眼神里满是惊恐。

那晚回家后,我挨了生平第一顿打。父亲用擀面杖抽我的腿,厉声问我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我哭喊着说真的看见了,鼓在哭,就像有个女人被关在里面一样。父亲的手突然停在空中,脸色变得惨白。

从那以后,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孩子们不再与我玩耍,大人们在我经过时会突然压低谈话声。我成了“怪眼玲子”——那个能看见鼓在哭的诡异女孩。

我们林家世代制鼓,也世代擂鼓。据说祖上曾有人被召入宫中为皇室表演,家乡县城里最大庙宇中的神鼓,也出自曾祖父之手。鼓是我们的荣耀,也是我们的生计。

可我偏偏生了这双眼睛。

十岁那年,县里戏班子来买鼓。班主看中了一面新制的大鼓,父亲欢喜地取下来给他试音。那鼓我第一眼看见就心里发毛——鼓身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浸过又晾干的样子。

“好鼓!好鼓!”班主敲击几下后连连称赞,“音色浑厚透亮,多少钱?”

父亲正要开口,我却看见那鼓面突然凸出一张人脸!是个女人,苍白如纸,嘴唇张合仿佛在呼救,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不能卖!”我尖叫起来,“里面有个女人!她在哭!”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班主脸色一沉,甩袖而去。父亲怒不可遏,那天我没有晚饭吃,还被关在存放皮革的仓房里过夜。黑暗中,我听见许多细微的哭泣声,来自那些尚未蒙成鼓的皮料。我把头埋在膝盖里,整夜不敢合眼。

母亲半夜偷偷来看我,从门缝里塞进一个馒头。我问母亲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这些,母亲沉默良久,才轻声说:“因为你像你外婆,她也能看见皮子里的魂。”

“那为什么爸爸这么生气?”

“因为鼓手最忌讳这个,”母亲叹气道,“相信鼓里有魂,手就会抖,音就会不准。林家世代名声,不能毁在这种事情上。”

十六岁那年,我开始正式学习制鼓手艺。从选木料、刨鼓圈,到浸皮、蒙皮,每道工序都需严格遵循祖传规矩。父亲虽然厌恶我的“怪眼”,却不得不传授我这独生女手艺,免得林家鼓艺失传。

一个闷热的下午,父亲外出送货,让我独自处理一批新到的牛皮。那皮子质地均匀,厚薄适中,是上好的鼓料。可当我触摸它们时,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一头老黄牛在屠刀下哀鸣;一个孕妇吃了牛肉后突然腹痛难忍;一个婴儿刚出生就浑身青紫,气息奄奄...

我扔下皮料,冲出工坊,在院子里大口呕吐。

父亲回来后,发现我根本没有处理那些皮料,又是一顿责骂。我鼓起勇气告诉他那些皮子“不干净”,沾了冤屈。父亲怒极反笑,指着我的鼻子说:“明天你就给我用那些皮子蒙一面鼓!我倒要看看能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敢违抗,流着泪完成了那面鼓。当最后一道麻绳绷紧鼓皮时,工坊里突然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父亲也闻到了,脸色微变,却什么也没说。

那面鼓后来卖给了邻村一个富户。不出一个月,传来消息,那家人的独子在擂鼓玩耍时突然倒地身亡,郎中查不出原因。父亲连夜赶去,回来后一言不发地把工坊里剩下的那些皮料全都烧了。从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少了几分怒气,多了几分恐惧。

平静的日子持续到我二十岁那年春天。

那天父亲接到一单急活——县里最大的戏院需要一面新鼓,班主亲自上门订制,出价高昂,但要求三天内必须完成。父亲接下这活,却显得心神不宁。

他选了一块存放多年的老樟木做鼓身,又从箱底取出一张特殊的皮料。那皮子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透着琥珀色的光泽,我从未见过这种材质的皮料。

“这是什么皮?”我问。

“别多问,去磨你的鼓钉。”父亲罕见地厉声呵斥我。

但那皮子让我感到莫名的心慌。每次靠近它,我就听见若有若无的歌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哀婉动人。

完工前夜,我被一阵轻微的敲击声惊醒。循声来到工坊,透过门缝看见父亲正对那面即将完成的鼓跪拜,口中念念有词:“...非我无情,实乃无奈...冤有头债有主,莫再纠缠...”

我正要悄悄退回,忽然一阵风吹开工坊的门。父亲猛地回头,看见我时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不是愤怒,而是极度的惊恐,仿佛看见了索命的鬼魂。

第二天,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日上三竿时,我觉得不对劲,推开他的房门,发现他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郎中说是急症猝死,可父亲身体一向健壮如牛。

丧事办得匆忙。下葬后第三天,戏院班主上门取货。母亲欲退还定金,我却鬼使神差地说:“鼓已经做好了,我给您取来。”

那面鼓就立在工坊最暗的角落里,蒙着那张奇特的琥珀色皮料。当我触摸鼓身时,一阵寒意顺指尖窜上脊背。我仿佛听见一个女人的叹息,轻柔得像春风,却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班主对鼓爱不释手,说这是他见过最精美的鼓,音色一定非凡。他付清余款,欢天喜地地抱着鼓离开了。

那天夜里,我被雷声惊醒。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一道特别亮的闪电划过时,我分明看见床边立着一个人影——是父亲,浑身湿透,眼睛瞪得老大,嘴唇翕动仿佛想说什么。

我惊坐起来,点燃油灯,屋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窗棂被风吹得啪啪作响。我正要关窗,却听见雨声中夹杂着鼓声。咚...咚...咚...节奏缓慢而沉重,像是送葬的哀乐。

声音来自工坊。我提着油灯,蹑手蹑脚地走向工坊。每近一步,鼓声就清晰一分。还有隐约的哭声,女人的哭声,与鼓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推开工坊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可那面本该已经被班主带走的鼓,此刻却赫然立在工坊中央!鼓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雨中捞起。鼓面微微震动,仿佛刚刚被人敲击过。

我走近那面诡异的鼓,油灯的光晕在琥珀色的鼓面上跳跃。这时,我看见鼓皮上渐渐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眉眼清秀,约莫二十多岁,面色苍白如纸。她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