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这是一个关于感恩与救赎的民间传说。穷书生陆文在山中救下一只受伤的金色雀鸟,不曾想这雀鸟乃是天上仙禽。金雀为报恩情化作人形,取名金羽,与陆文结为夫妻。然而幸福短暂,当朝王爷觊觎金羽美色,设计陷害陆文。为救丈夫,金羽不得不显露原形,却引来更深的灾祸,讲述陆文与金羽之间跨越人仙界限的深情,以及一场因善念而起,因贪念而曲折离奇的命运纠葛。
正文
山间的夕阳总是格外慷慨,将最后的光辉毫无保留地泼洒在层峦叠嶂之上。我坐在院中老槐树下,看着那片被染成金黄色的天空,手中摩挲着那枚已经不再闪耀的金羽。三十年过去了,每当暮色四合,我总会坐在这里,等待或许永远不会再来的相遇。
人们说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我却觉得不然。它只是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深埋,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黄昏,突然撕开结痂的伤口,让往事如鲜血般汩汩涌出。
那是我二十二岁的秋天。寒窗苦读十余载,却屡试不第,家道中落得只剩山间一间茅屋,几亩薄田。那日我上山砍柴,忽闻一阵凄厉鸟鸣从林中传来。循声而去,见一只通体金黄的雀鸟被困在捕兽夹中,左翅鲜血淋漓,眼中含泪。
我自幼受父亲教诲“万物有灵,当以善念待之”,当即上前小心解开铁夹。那雀儿竟不惊慌,任我捧在手中。我从衣襟撕下布条为它包扎,又采来草药敷在伤处。
“小家伙,日后小心些,不是每次都能遇上我这般闲人。”我轻抚它的羽毛,触感奇特,似金非金,似羽非羽,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雀儿忽然开口:“恩公大德,金雀必报。”声音清越如磬。
我惊得几乎将它摔落在地。会说话的鸟?莫非是山精野怪?雀儿似看出我的恐惧,又道:“恩公莫怕,我非妖邪,乃昆仑山仙禽,不慎遭劫落难。今日之恩,他日定当相报。”言毕振翅而起,虽受伤却仍灵活,在空中盘旋三圈,向西飞去。
我呆立良久,疑是南柯一梦。归家后亦不敢与人言,恐被讥为痴妄。此后三月,我仍每日读书耕作,生活清贫却平静。直到那年大雪封山,我病倒在床,无医无药,自以为命不久矣。
朦胧中,听见敲门声。挣扎起身开门,门外立着一位黄衣女子,容貌绝世,手提药篮。“小女子金羽,途中遇雪,求借一宿。”她声音清脆,似曾相识。
我虽疑虑,却不忍见她冻毙风雪,遂请进屋。她熟练地生火煎药,喂我服下。不过一夜,我病竟大好。
次日雪停,她却未走。“公子病体未愈,需人照料。”她如是说,眼中似有深意。日久生情。金羽不仅知书达理,更通晓许多奇闻异事。她绣的花鸟能引来真蝶,种的草药四季常青。我渐疑她非寻常女子,她却总是笑而不答。
春来之时,我向她求婚。她沉默良久,方道:“我若答应,须约法三章:一不同问我来历;二不阻我每月十五独处;三若见异象,不可恐惧。”
我欣然应允。是夜,明月皎洁,无媒无聘,只以山花为饰,天地为证,结为夫妻。
婚后生活甜美如蜜。金羽巧手,将我破旧茅屋打理得窗明几净;她聪慧,伴我读书至深夜;她善良,常救治山中受伤动物。邻里皆羡我得一贤妻,却不知她非凡人。
每月十五,她必独居偏室,不许我近。我曾隔窗窥看,见满室金光,疑为月辉,不以为意。
一年后,我再度赴考。临行前,金羽赠我一枚金羽,嘱我贴身携带,危难时或可相助。
此番考试,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放榜之日,竟中举人。乡人贺喜,我却归心似箭。归家方知祸事已生。本地王爷赵邯游猎经此,见金羽美色,惊为天人,欲强纳为妾。金羽不从,王爷怒而去。
我心中不安,劝金羽暂避。她却道:“夫君勿忧,邪不压正。”
三日后,官兵突至,称我勾结山匪,罪证确凿。从屋后竟真挖出刀剑赃物,分明是栽赃陷害。我百口莫辩,被押入大牢。
狱中阴暗,刑具加身。我自忖必死,忽想起怀中金羽。取出视之,在黑暗中发出微弱金光。当夜,金羽声音竟从羽中传出:“夫君坚持三日,我必来救。”次日过堂,王爷赵邯亲审,暗示若金羽从之,可免我死罪。
我怒斥其卑鄙,遭重杖责打,昏死过去。再次醒来,已在牢中深夜。金羽赫然立于身前,周身泛着淡淡金光,牢门大开。
“快走!”她扶我起身,步履如飞。奇怪的是,狱卒皆如泥塑,一动不动。逃至山中,我方问:“你究竟是...”
金羽跪地泣道:“妾身即当年夫君所救金雀。本为昆仑仙禽,因私恋凡尘受罚被困兽夹。蒙君相救,化形报恩。今为救君,动用仙法,必遭天谴。王爷府中有高人,已识破我身份,明日必来擒拿。”
我震惊无言,忽闻山下人马喧哗,火把如龙。金羽起身,面色决绝:“事已至此,唯有直面。”她取下发簪,划破指尖,以血画阵。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赵邯率众围至,见状大惊。阵中走出一位金甲神人,怒斥道:“赵邯,尔贪色害命,触怒天条,若不悔改,必遭灭门之祸!”
王爷吓得跪地求饶,指天发誓不再作恶。神人又道:“陆文夫妇乃天上谪仙,历劫已满,当归位矣。”言毕金光大作,众人皆不能视。
光灭后,我与金羽已在一处山洞中。她面色苍白如纸,咳血不止。“方才只是幻术,骗得一时...”她虚弱道,“我修为已破,将现原形。夫君...”话音未落,已化作金雀,羽翼暗淡,奄奄一息。
我悲痛欲绝,抱雀痛哭:“如何救你?”雀儿勉强道:“昆仑...西王母处...有瑶池水...可救我...”言毕昏死。
我毫不犹豫,裹雀入怀,西向而行。一路翻山越岭,餐风饮露。金雀时醒时昏,指引方向。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至昆仑。却见雪山巍峨,无路可寻。我跪地痛哭,呼告天地:“愿以我命换金羽生!”
忽见霞光万道,云中现一仙女,道:“王母感汝真诚,特赐瑶池水一滴。”说罢抛下玉瓶。
我急取水喂雀,金雀渐渐苏醒,化为金羽,然虚弱异常。仙女又道:“金羽私降凡间,虽情有可原,然天规难违。需在昆仑修炼百年,方可重归仙班。陆文汝可留此相伴,然人间功名富贵,尽成泡影。”
我与金羽相视而笑,同声道:“心甘情愿。”于是我在昆仑山伴金羽修行。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忽一日,金羽道:“你尘缘未了,老母尚在人间盼归。”
我这才惊觉已过十年。金羽取下一羽,道:“此羽可化分身,代你尽孝人间。待百年后,你我真正重逢。”
我携羽归乡,果然老母尚在,由“我”侍奉床前。见我归,老母含笑而逝。那分身化作金羽,融入我怀中。
后来我读书教书,终身不娶。人们说我痴等一只金雀,我笑而不语。
如今三十年又过,我已知大限将至。夕阳完全沉入山下,手中金羽忽然发出温暖光芒。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夫君,久等了。”我没有回头,只微笑:“不过一瞬而已。”霞光中,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按在我肩上。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缓缓转过身,指尖的金羽忽然变得滚烫,那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如熔金般灼目。霞光中站着的不是金羽,而是一位身着金甲的天将,面容冷峻如冰。
“陆文,你被骗了。”天将的声音如雷霆贯耳,“金羽从未获得自由,她一直在昆仑山下受刑。”我手中的金羽突然飞起,悬浮在半空,化作一面金镜。镜中显现出骇人景象:金羽被锁链缚于寒冰之上,周身金光暗淡,却仍艰难地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这是...”我踉跄后退,三十年的等待在这一刻碎裂。天将收起金镜:“当年王母并未宽恕她。那赐你瑶池水、许你百年相守的‘仙女’,不过是金羽用最后仙力编织的幻象。她知自己难逃严惩,不忍你陪葬,才造出这场美梦。”
我跌坐在地,三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中翻涌。那些温暖的相伴,那些深夜的私语,原来都是她用残存仙力维持的幻术。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因她即将形神俱灭。”天将语气冰冷,“刑期将至,她求我让你见她最后一面。”昆仑山下,寒冰彻骨。金羽被锁在万年玄冰之上,比镜中所见更加虚弱。见到我,她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化为悲痛。
“你不该来的。”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抚上她冰冷的面颊,三十年相伴虽是幻象,情意却真。“我既来了,便不会独归。”
天将在旁冷道:“一炷香后行刑。”金羽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夫君,还记得你救我那日吗?那不是偶遇。”
她断断续续道出真相:原来她本是王母座前司书仙官,因私下凡间收集被人间遗忘的故事而获罪。遇我那日,她正被天兵追捕,受伤被困。“我收集的故事中,就有你陆家先祖的往事。”金羽气息微弱,“你们家族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人间与仙界的最后通道。”
我猛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呓语:“守门人...世代守门...”金羽继续道:“王母怕通道重启,才严惩于我,怕我泄露此事。那赵邯王爷府中的‘高人’,实则是天庭眼线。”
天将突然大喝:“时辰到!”冰台上符文亮起,金羽痛苦地蜷缩起来。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扑上前用身体护住她。怀中的金羽突然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些我曾经教她认读的人间文字从光中浮现,环绕我们旋转。
“故事...故事成了真...”金羽惊喜交加,“你教我的人间文字,有了生命之力!”天将大惊失色,欲上前阻止,却被文字形成的屏障弹开。金羽在我耳边急道:“通道就在你家老宅井下!快走,我撑不久了!”文字屏障开始碎裂。金羽用尽最后力气将我推开,自己却彻底融入光芒中。
再睁眼,我竟回到了自家荒废的老宅院中。手中金羽已化为灰烬,只有一句金线绣成的话飘落掌心:“故事不死,真情永在。”
井中传来奇异回响。我知道,一场新的追寻才刚刚开始。远天泛起曙光,我握紧那方金帛,向老井走去。
井口幽深,向下望去却不是井水,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我深吸一口气,想起金羽曾说,人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仙法,而是故事里蕴含的真情。
我纵身跃入井中,身体在星光中穿梭。不知过了多久,双脚触到实地,眼前景象令我屏息——这是一座由无数书籍构建的宫殿,书页如树叶般沙沙作响,文字在空中如流萤飞舞。
“你终于来了,守门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书海深处传来。我循声走去,见一位白发老妪坐在由古籍堆成的王座上。她手中正把玩着一枚熟悉的金羽。
“金羽在哪里?”我急切问道。老妪轻笑:“她是你故事的一部分,而你是她故事的全部。”她展开手中书卷,上面正是我与金羽的故事,墨迹未干。
“这里是‘故事之间’,所有被讲述的故事都会在这里成为真实。”老妪道,“金羽为守护人间故事而获罪,如今她的灵识散落在万千故事中,唯有收集足够的故事之力,才能重塑她的仙身。”
她递给我一支笔:“你是最后的守门人,也是唯一能穿越故事与现实的人。去寻找吧,在每一个故事中找到她的碎片。”
我接过笔,笔尖触纸的刹那,周围书海突然翻涌,一个漩涡将我吸入其中...
再醒来时,我站在熟悉的街头,远处王爷府张灯结彩。一顶花轿正从府中抬出,帘子被风吹起,轿中新娘赫然是金羽的模样。
“新王妃真是倾国倾城啊!”路人窃窃私语,“听说原本不愿嫁,不知王爷用了什么手段...”
我猛然意识到,我进入了某个故事——或许是金羽曾经收集的某个故事,而她也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花轿渐行渐远,我握紧手中的笔,知道这一次,我要改写这个故事的结局。
我立在熙攘的街头,花轿的红绸在风中翻飞,金羽那惊鸿一瞥的面容深印在我脑海中。手中的笔微微发烫,书页的虚影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让开!让开!王爷娶亲,闲人避让!”官兵粗暴地推开围观百姓。我迅速退到巷口,展开掌心。那支笔在接触到空气时,竟自动书写起来,墨迹悬浮空中,组成段落:“永昌七年,赵邯王爷强娶民女苏婉儿。女子不从,于新婚夜刺王未遂,被投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金羽,却有着与她相同的命运。笔继续书写:“若改写此命,需寻得‘真情之泪’,滴入墨中,可改一字救一人。”花轿已远,我急步跟上迎亲队伍。王爷府邸张灯结彩,贺客盈门。我绕到后院墙外,见一老妪躲在树后抹泪。
“大娘为何哭泣?”老妪惊惶地看我:“婉儿是我侄女,本有心上人,却被王爷强抢...那孩子刚烈,怕是会...”
我心中一动:“大娘可否赠我一滴眼泪?”老妪愕然,但还是抹了滴泪在我掌心。泪珠在手中凝而不散,晶莹如珠。
夜幕降临,我潜入王府。新房外守卫森严,我绕到窗下,蘸泪为墨,在窗纸上写下一个“梦”字。房内突然静了下来。我小心捅破窗纸,见新娘已自己掀开盖头,而王爷瘫坐椅中,鼾声如雷——竟是睡着了。
新娘惊疑不定,我轻叩窗棂:“苏姑娘,快走!”她敏捷地翻窗而出,我们躲到假山后。“多谢恩公相救,但我要去救一个人。”她眼神坚定,“我的意中人李书生被关在地牢,王爷以他性命相胁,我才答应出嫁。”
地牢入口在后园枯井之下。我们悄悄潜入,救出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李书生。正要离开时,忽然警铃大作。
“快走!”我推他们先上井梯,自己断后。追兵已至井口。危急时刻,我再次蘸泪书写,这次写的是“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