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在里面吗?”村长伪装的焦灼声音响起。
“狐妖害人!抓住它!”
“王大山挺住!我们来救你!”
虚伪得令人作呕。
门口纤细黑影在火光逼近时,如烟雾消散,只留一缕冰冷气息。
救我?还是让我闭嘴,成为第三百零一具白骨?
火光人声逼近大门。我背靠冰冷石柱,手死死按住腰后柴刀柄。刺痛刺穿恐惧绝望。阿宝的小脸,翠花缝补的侧影,三百具白骨无声凝视,红绳如泣血烙印。
火光刺破门洞。村长举着火把,影子扭曲投射。身后是李老栓、赵瘸子等熟悉面孔,眼神躲闪又麻木凶狠。
“大山!没事吧?”村长夸张关切,目光飞快扫过我狼狈样子和敞开的坑穴缝隙,瞳孔猛缩又强压。
“狐妖呢?跑了?”李老栓铁叉颤抖指向黑暗。
“好大孽障!害人引灾!大山受苦了!”赵瘸子声音尖利,眼神逼迫。
他们七嘴八舌,用“狐妖”、“邪祟”的谎言涂抹真相深渊。
我看着他们扭曲的脸。阿宝的笑容、翠花的眼神与三百张年轻绝望的面容疯狂交替。悲愤和决绝的火焰猛地窜起!
“狐妖?”我声音嘶哑穿透喧嚣,扶着石柱站直,指向恶臭坑穴,“狐妖在那里吗?是三百年前沉塘的张寡妇?五十年前吊死的春妮?十年前失踪的小月?还是……”目光淬火般钉在村长惨白的脸上,“——前天晚上,被你亲手捂死的亲闺女?!”
人群炸锅!惊骇恐惧的抽气声混杂。
“王大山!疯魔了!被狐妖迷了心窍!”村长狰狞狂怒,挥舞火把,“妖言惑众!制住他!”
村民犹豫惶恐,被驱使着挪步。
“迷了心窍的是你们!是这吃了三百年人的村子!”我嘶吼,字字带血,“看看脚下埋的是什么!是你们的女儿!姐妹!是你们用红绳系着送出去的祭品!哪有什么狐妖?是你们!用亲骨肉的血养着心里比狐妖更恶毒的鬼!”
“住口!!”村长彻底疯狂,凶光毕露,将火把狠狠掷向我!
同时,背后柴刀出鞘!冰冷刀锋划出弧线,猛地劈向身边一根布满裂痕的腐朽巨柱!
“咔嚓——!”断裂巨响!
虫蛀的柱子应声而断!摇摇欲坠的屋顶发出呻吟,瓦片、椽子、积灰山崩般轰然塌落!
“跑啊!房子塌了!”惊恐尖叫炸开。村民哭爹喊娘,丢下武器,推搡践踏涌向门口。
村长被瓦片砸中肩膀惨叫,被裹挟着狼狈逃窜。
轰隆!哗啦!巨响烟尘吞没祠堂。断木碎瓦暴雨般倾泻,砸向坑穴边缘。
我站在崩塌中心,烟尘呛人。一块断裂巨梁擦身砸落脚边。死亡阴影坠落,脚下白骨深渊凝视。
我没有逃。背靠半截断墙喘息,柴刀紧握。目光穿透烟尘,死死盯向祠堂门口。
烟尘缝隙中,远处惊恐晃动的火把余光里,那个纤细影子又出现了!静静立在风雨空地边缘,老槐树下。烟尘被风撕开刹那,惨淡光映出一张脸——苍白少女的脸,雨水如泪冲刷。空洞的、盛满三百年怨毒悲伤的眼睛,穿透雨幕烟尘,死死钉在村长扭曲的脸上!刻骨恨意与扭曲的满足!
仅仅一瞥。狂风卷雨袭来,烟尘散尽。老槐树下,空空荡荡。
崩塌平息,残垣在风雨中呻吟。远处村民如惊弓之鸟聚拢。火光跳跃,映照惊惧茫然的脸。村长在人群中捂着流血肩膀嘶喊,手指颤抖指向废墟。
废墟死寂。雨点砸落噼啪。尸臭渗入砖石空气。
我扶着断墙站直,浑身剧痛。雨水血水流入嘴角,腥咸。
祠堂塌了。白骨深坑被掩埋。
但我知道,真相已暴露。三百冤魂,三百年血腥秘密,如同瘟疫暴露在山坳。
目光扫过废墟,落在那块半掩的、裂痕如嘴的青石板上。
抹去脸上雨水血水。指尖触到背后柴刀冰冷的柄。
轮到我了?
是的,轮到我了。
不是守山人。不是祭品。
是撕开这腐烂脓疮的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