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宁守清白,不沾黑钱(1 / 2)

探监室的冷光灯突然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却将空气里的压抑感拉到极致,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防弹玻璃上还残留着刚才震动的痕迹,那些细微的裂痕如同被岁月刻下的伤痕,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光。

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下飞舞,像无数个被遗忘的废物,在冷白的光束中无处遁形。

墙角的排气扇发出“嗡嗡”的声响,扇叶边缘积着厚厚的黑垢,随着转动甩出细碎的霉斑。

吹出的风裹着地下管道特有的腐锈味,混着慕容崇山身上囚服特有的皂角味,以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潮湿青苔气息,在密闭空间里疯狂交织。

那气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喉咙,呛得人喉头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带着砂砾的空气。

慕容崇山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台超负荷运转的鼓风机,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喘息。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重重拍在玻璃上,发出“砰”的闷响,震得旁边水杯里的凉茶泛起层层涟漪,褐色的液体溅出杯沿,在桌面上洇开丑陋的痕迹,像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诉说着多年的委屈与不甘。

“我慕容家的人,宁可烂在牢里,也不沾黑钱!”

老人枯槁的手狠狠拍在铁桌上,震得桌面上的搪瓷缸子叮当作响。

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像两团即将熄灭却仍在燃烧的炭火,假牙在齿间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像两块生锈的铁皮在互相切割,刺耳得让人耳膜发疼。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喘息间却仍固执地挺直脊梁:

“我爷爷是抗日时期的地下党,那年冬天大雪封山,为了转移群众,被鬼子的刺刀挑断了脚筋。他拖着血肉模糊的腿爬进山洞,整整三天三夜,洞外老乡送来的玉米饼就摆在手边,他却连油纸都没掀开。”

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父亲刚当上刑警那年,在剿匪行动中发现了土匪藏匿的地窖。

整箱金条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带队的老队长当场把配枪拍在桌上,说‘这玩意儿比金子沉’。

后来全队饿着肚子走了八十里山路,回局里就着盐水啃窝头,没一个人皱过眉头。

”他猛地捶打自己佝偻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现在你们拿这些脏钱来恶心我?慕容家的脊梁,从1937年到现在,就没弯过!”

他的手指紧紧抠着玻璃边缘,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像条扭曲的蛇,在松弛的皮肤下格外显眼。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却透着坚定的光芒,像两盏在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照亮了这压抑的空间:

“我们慕容家的家训,就是‘宁守清白,不沾脏钱’,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是我爷爷用命换来的名声,我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为了小宇,打破祖宗的规矩,做对不起警服、对不起人民的事!”

慕容宇看着父亲坚毅的眼神,眼眶瞬间泛红,像被点燃的炭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不让掉下来。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话筒,指节泛白,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掌心的薄茧蹭过冰冷的表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却感觉不到疼,心里的震撼和愧疚已经盖过了所有的生理疼痛。

【原来父亲一直都在坚守着家训,哪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慕容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顺着虎口蜿蜒而下,在青灰色地砖上晕开点点红梅,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灼痛。

祠堂的檀木香突然变得清晰可辨,他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的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将父亲的影子拉得老长。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抚过宁守清白,不沾脏钱八个鎏金大字,烛火在匾额上跳跃,映得父亲眼底的坚定如同淬火的钢。

那时他踮着脚模仿父亲的声调,却把

念成,引得祠堂外的兄长们忍俊不禁。

此刻那些嬉笑化作锋利的冰凌,狠狠刺进记忆深处

——原来父亲每次深夜归来时沾着露水的长衫,原来账本里那些用红笔反复勾划的账目,原来面对富商宴请时永远拒人千里的疏离,都藏着这句家训沉甸甸的分量。

二十年光阴里,父亲用脊梁撑起的不仅是慕容家的门楣,更是用血肉之躯守护着刻进血脉的清白,哪怕被泼脏水、被钉上莫须有的罪名,那双教他识字的手,始终没有碰过一文不该拿的钱。

他想起大三那年,两人在警校的伦理学课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林教官拿着教案,给他们讲“警察的职业道德”,语气严肃得像在宣布什么重要的命令。

当时欧阳然还开玩笑说

“要是有一天,有人给我一百万,让我泄露线索,我肯定会犹豫,毕竟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父亲当时作为特邀教官,坐在旁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严肃地说

“真正的警察,不会因为钱而动摇,因为我们身上的警服,代表着正义和责任,比任何金钱都珍贵。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就不配穿这身警服”。

当时他还觉得父亲太严肃,现在想来,父亲就是这样的人,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什么是真正的警察,什么是坚守与责任。

玻璃对面,父亲突然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动作很轻,却像道惊雷,在慕容宇脑海里炸开。

这个动作让慕容宇心头一颤,他从未见过父亲流泪,哪怕是在判刑那天,父亲也是挺直脊背,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平静地说“我没做错,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

可现在,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却因为坚守家训,因为多年的委屈,因为对儿子的愧疚,流下了眼泪。

那滴眼泪,像颗滚烫的石子,砸在慕容宇的心上,让他的愧疚和心疼瞬间泛滥,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话筒上,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模糊了他的声音。

“爸……”

慕容宇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指节发白地攥着探视窗的铁栏,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愧疚都化作力量。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沙哑而粗糙,每一个字都裹着砂砾般的刺痛,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早点查清真相。”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袖口蹭过泛红的眼眶,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

——那是母亲临终前系在他和父亲手腕上的平安结,如今只剩他这半截残破的绳结,

“你在牢里吃的每一口冷饭,受的每一句骂,都该算在我头上。要是我早点发现赵国安伪造证据、栽赃陷害的阴谋,你就不会……”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咬住下唇,咸腥的血味在口中蔓延,混着酸涩的泪一并咽下。

慕容崇山摇摇头,眼里的泪水已经擦干,只剩下坚定,像座不可动摇的山:

“小宇,别说傻话。

爸不委屈,爸只是可惜,没能亲手抓住赵国安,没能为那三名兄弟报仇。你现在是刑警,是人民的保护神,你要记住,无论遇到多大的诱惑,多大的困难,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不能忘记身上的警服代表着什么。只要你能坚守正义,能为老百姓办实事,爸在牢里待多久,都值了。”

就在这时,探监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欧阳然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巾,脚步很轻,生怕打扰到这沉重的氛围。

他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兜帽滑下来,露出额前凌乱的碎发,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是刚才在外面跑的时候被汗水浸湿的。

他走到慕容宇身边,将纸巾递到慕容宇面前,声音带着温柔,却又故意带着点调侃:

“擦擦吧,哭鼻子的样子,可不像平时那个威风凛凛的慕容队长,要是被队里的同事看到了,肯定会笑话你,说我们的慕容大侦探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却透着关心,像个担心朋友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试图缓解这沉重的氛围。

慕容宇接过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欧阳然的手,温热的触感像道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让两人都微微一怔,又赶紧移开,耳尖却都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在冷光灯下格外明显。

“谁哭了?”慕容宇的声音带着不服气,像个被拆穿的孩子,赶紧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假装镇定,“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你别瞎说,再胡说我就把你上次在食堂把汤洒在身上的事,告诉队里所有人。”

欧阳然笑了,嘴角的弧度在冷光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左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像个可爱的小漩涡,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好好好,你没哭,是眼睛进沙子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样子滑稽又可爱,

“不过你可别威胁我,上次汤洒在身上是意外,谁让你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我,我才洒的。”

他顿了顿,转向慕容崇山,眼神里满是敬佩,像在看什么偶像:

“慕容叔,您真是太伟大了,您的坚守,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警察,什么是正义和责任。

以前我总觉得,做警察只要能抓住坏人就行,现在才知道,坚守初心和底线,比什么都重要。

我以后一定会像您和慕容宇一样,坚守初心,不被任何诱惑动摇,做个让老百姓放心的警察。”

慕容崇山笑了,嘴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带着岁月的沧桑,却格外温暖: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比什么都强。以后和小宇一起,好好查案,好好保护老百姓,别让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失望。”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严肃,像在提醒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老陈明天出狱,你们一定要小心,赵国安那个人,心狠手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很可能会派人去抢录音,甚至对你们下毒手。

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证据,别让他有机可乘。”

慕容宇和欧阳然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像两颗下定了决心的子弹,随时准备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