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宇……”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少年独有的气息,
“你说……我们能出去吗?我还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没……还没赢你一次射击比赛呢……”
“一定能。”
慕容宇的声音异常坚定,尽管他也不知道出口在哪,甚至不确定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麻辣烫,上次打赌输了的,可不能耍赖。”
他想起两人在小吃街的争执,欧阳然非要加双倍鱼丸,说鱼丸是麻辣烫的灵魂,而他坚持多放麻酱,认为麻酱才是精髓,
最后各让一步,却都趁对方不注意,偷偷给对方碗里加了爱吃的料,现在想来,那真是段无比珍贵的时光。
“麻辣烫……”
欧阳然喃喃重复着,声音里带着向往,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
“要加……加双倍鱼丸和蟹棒……还要……还要你喂我吃,不然我就不吃,反正也是你欠我的……”
慕容宇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像被火烫过一样,连带着脸颊都开始发烫:
“美得你,想吃自己动手,我可没那么好脾气伺候你。”
嘴上这么说,脚步却下意识加快了,仿佛前方就是充满烟火气的小吃街,再快一点就能闻到麻辣烫的香气。
他能感觉到欧阳然的头又往他肩上靠了靠,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全然的信任让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转过一个陡峭的拐角,前方突然传来水流撞击的轰鸣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
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块横亘在管道中央的水泥板,厚重的水泥板将管道堵得严严实实,仅留下一道拳头宽的缝隙,浑浊的水正从那里喷涌而出,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
“该死!”
慕容宇低骂一声,快步走上前试图推开水泥板,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和沉重的阻力让他心沉到谷底——这东西至少有几百斤重,凭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挪动。
欧阳然从他肩上滑下来,靠在管壁上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呻吟:
“别费力气了……那是……那是上次施工留下的废弃水泥板……当时就没打算挪走……根本推不动……”
他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光柱下闪闪发光,“其实……能跟你死在一起……也不错……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闭嘴!”
慕容宇的眼睛红了,血丝布满了眼白,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谁要跟你死在这里!我们都要活着出去,听到没有!”
他盯着手里的战术刀,突然有了主意,“你帮我照着点缝隙,我试试能不能把它弄大些。”
刀刃插进缝隙的瞬间,刺耳的摩擦声再次响起,比刚才锯铁链的声音还要尖锐,仿佛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欧阳然举着手电筒,光柱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晃动,照亮慕容宇紧绷的侧脸
——汗水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水珠滴落,咬肌因用力而凸起,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家伙……认真的时候还挺帅。】
欧阳然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军用手电筒的冷光在慕容宇轮廓分明的下颌流淌,将他睫毛的阴影拓印在沾着油渍的侧脸。
掌心传来的管道金属凉意忽然变得灼人,他慌忙松开攥着对方衣角的手,后背撞上潮湿的管壁发出闷响。
水珠顺着头顶生锈的铆钉滴答坠落,在慕容宇专心拆解炸弹的指节上绽开细小水花。
欧阳然盯着那双手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结着薄茧,尾指还留着上次格斗训练被他抓伤的淡粉色疤痕。
此刻这双手正灵巧地剥离着缠绕的导线,指腹偶尔擦过红色引爆器,惊得他屏住呼吸。
记忆突然翻涌至九月梧桐纷飞的开学典礼。
慕容宇站在镀金台阶上,白衬衫熨烫出锋利的折线,领带夹折射的光斑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攥紧口袋里揉皱的录取通知书,听着礼堂穹顶下回荡的掌声,突然渴望撕碎对方完美面具的冲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此刻潮湿管道里混杂的铁锈味与那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香交织,他才惊觉当初所谓“较量”,或许从一开始就带着别样的温度。
“再加把劲……快了……我看到缝隙变大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咔嚓”一声脆响,水泥板终于松动了,缝隙扩大到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慕容宇兴奋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欧阳然从缝隙推出去,自己钻出来时,后背却被锋利的边缘划破,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但这点疼痛和找到出口的喜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走!”
他刚要扛起对方,身后突然传来震天的轰鸣声,整个管道都在剧烈摇晃。
回头的瞬间,慕容宇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块松动的水泥板正在彻底坍塌,浑浊的洪水如猛兽般扑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快跑!”
他抱起欧阳然拼命往前冲,能感觉到对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阳光刺破黑暗的刹那,两人重重摔在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慕容宇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嘴里满是泥土味,却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带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空气涌入肺部,让他有种重生的感觉。
欧阳然躺在他身边咳嗽着,阳光勾勒出他苍白的侧脸,睫毛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像散落的星星。
“喂,慕容宇,”欧阳然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刚才……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出不来了。”
慕容宇转过头,看着他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梢,那些沾在头发上的污泥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却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鲜活。
“谢什么,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他笑着说,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悄悄蔓延。
欧阳然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像染上了淡淡的胭脂,他别过头去,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谁跟你是好兄弟……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慕容宇笑了,胸腔里充满了暖意,他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脸,指尖即将触到时又猛地收回,像被烫到一样。
他看着对方泛红的耳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突然明白这份超越友谊的情愫,或许从很久之前就已悄然滋生,在一次次的争吵和并肩作战中,慢慢生根发芽。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希望的号角在耳边吹响。
慕容宇伸出手,轻轻握住欧阳然的手,对方的指尖微凉,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走吧。”
他扶起欧阳然,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向光亮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剪影。
警车旁,王浩和陈雪正焦急地张望,脸上满是担忧。
看到他们的身影,王浩激动得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宇哥!然哥!你们终于出来了!我们还以为……”
陈雪则红着眼眶递过急救包,声音哽咽着:
“快上车吧,林教官都快急疯了,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情况。”
警车里,林教官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眉头拧成个疙瘩,脸上满是怒容,语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你们两个臭小子,下次再这么冲动,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命都不要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身上的伤口,
“还能走吗?要不要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没事教官。”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完相视一笑,眼里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车厢里,慕容宇悄悄握住欧阳然的手,对方回握的力度很轻,却异常坚定,像是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承诺。
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城市的轮廓在视野中渐渐清晰,他们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多少挑战,都将携手同行,再也不会孤单。
医院的消毒水味取代了管道的恶臭,清新而干净。
慕容宇坐在病床边,看着欧阳然沉睡的脸,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在阳光里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对方的左眉骨处贴着白色的纱布,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他想起在管道里的生死相依,想起那些斗嘴拌架的日常,想起少年别扭的关心和笨拙的保护,突然很想知道,
欧阳然藏在玩笑话里的真心,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和自己心里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一样,早已生根发芽。
晨光像融化的蜂蜜般顺着斑驳的铁窗栅栏流淌,在林夏染着硝烟的掌心与陆川缠满绷带的指节间蜿蜒。
那层细碎的金色光斑随着两人急促的呼吸微微震颤,仿佛无数跃动的萤火,将彼此相扣的伤痕累累的手,镀成了命运交织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