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
阿姐捧着银子连亲两口，跳起来揪住降臣的耳朵。降臣弯下腰来，听她低声训斥：
“客官想问啥你就说啥，晓得不？要是这锭银子飞喽，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晓得晓得。”
待阿姐欢天喜地蹦向后厨，降臣甩动长发坐到郭子豪身旁，玉臂轻搭其肩：
“想打听什么？说吧。”
李星云与侯卿在旁静观。周胜沉声道：
“昨夜万鹰齐聚阴山，据查是耶律阿保机生前驯养的海东青所致。”
“原来如此，”
降臣挑眉，
“我还以为是神鹰现世。”
“什么？”
周胜蹙眉，
“尸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有个想法。”
所有人竖起耳朵，降臣悠悠说道：
“耶律阿保机是这漠北的皇帝，他自然有着整个草原的气运，那海东青陪伴了他这么多年，自然也沾染了一些，有了灵性。”
降臣笑了一下：
“其实这样来说，那海东青已经不是普通的鹰了，可以称其为，精，东丹国那里，称其为，仙。”
周胜和陆柄听的表情越来越怪，郭子豪正偷偷嗅着降臣发间幽香，忽从怀中取出一条金链：
“尸祖，这项链与你甚是相配。”
“好家伙！你从哪儿弄来的？”
“漠北大营顺来的。”
“混账！怪不得你昨晚一个人跑了，钟指挥使三令五申不得私藏战利品，你竟敢”
降臣笑着接过金链：
“我与你们钟大人认识，不用怕。”
她正要佩戴，阿姐如旋风般夺过项链：
“额滴娘！这成色，这做工！能换多少碗臊子面！”
“这是送我的！”
“送你？你整日灶台不碰，碗筷不洗！充公！”
郭子豪目瞪口呆间，降臣无奈摊手：
“要不回来了。”
“不妨事。”
他话音刚落，降臣忽然贴近他面庞：
“你唤作郭子豪？生得倒俊俏，不若与我试试？要是合适，也许我还真的可以考虑。”
正当郭子豪晕乎乎要点头，一名斗笠遮面、布衣草鞋的汉子推门而入：
“店家，买东西。”
“来嘞！”
阿姐攥着金链欢快迎去。来人径自拣了张条凳坐下，阿姐忙不迭取出记账的麻纸。却听来人道：
“一张柏木桌，两把靠背椅，黄铜暖锅并各色食材佐料，悉数装车。”
“啥？你不在这吃，都要捎走？”
“不便在此用饭。可行吗？”
阿姐咬着食指正在盘算，来人已将三两碎银搁在桌上。她顿时眉开眼笑：
“成成成！这就给您装车！”
阿姐风风火火地冲向后厨，路过侯卿时还不忘跳起来在他头顶轻敲一记。侯卿无奈摇头，随她一同进去帮忙。
周胜凝视着斗笠人的身影，眉头微蹙。
“可有觉得眼熟？”
“裹得这般严实，你怎么瞧出的眼熟？”
周胜讪讪一笑。另一侧郭子豪正对降臣大献殷勤，那黏腻模样让周陆二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降臣以袖掩唇，眼波流转：
“不若今夜，十里外戈壁相见？”
“在下定当赴约。”
李星云扶额叹息，只觉没眼看。待货物尽数装车，斗笠人起身环视食肆。当他目光扫过周胜陆柄时，二人如坠冰窖，冷汗涔涔而下，竟屏息不敢稍动。
“多谢款待，贵店甚好，必当广为推荐。”
“客官常来啊！”
阿姐挥舞着汗巾相送。
马车方驶远，周胜猛地拽起郭子豪：
“我们走！”
“不与尸祖同赴四月会了？”
“走！”
望着三人仓促离去的背影，降臣眸色渐深：
“那斗笠人不简单。”
“有何不妥？”
李星云揉着鼻尖，
“分明气息平平，就是个普通的客人嘛。”
“是刻意收敛了。此人身手，深不可测。”
李星云追出门外，只见平凡马车渐行渐远，怎么看都是寻常行商。
“动身吧。”
降臣收回视线，却在途经转角时骤然驻足——方才那辆马车竟凭空消失在大漠之中。
“好手段。”
…
会场前人潮涌动，阿姐挎着竹篮在人群中穿梭叫卖：
“沙地西瓜，包熟包甜！”
“来两个。”
有人抛来铜钱。
“好嘞！额给您挑最甜的！”
阿姐把竹篮一扔，整个人插进马车中挑着西瓜，一会儿后，阿姐正数着铜钱幻想被金元宝砸中的美梦，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只见一个娇小身影在人群中灵活穿梭，怀里揣满四月会的腰牌。
“抓小偷！我的腰牌不见了！”
“拦住她！”
阿苾被人拎起重重摔在地上，却仍用手臂将散落的令牌拢入怀中：
“不能参加四月会，这是个阴谋！”
“哪来的野丫头在此胡言乱语！”
降臣指尖微动正要出手，一名契丹士兵亮出鎏金令牌：
“大元帅亲卫在此！”
周围众人立即捶胸行礼。士兵收令沉声道：
“这位是楮特部夷离堇，不得无礼。”
“夷离堇，”
他转向阿苾，
“大元帅嘱咐，您不必忧心四月会。请归还令牌，随属下离去。”
“可是，”
阿苾咬唇犹豫片刻，终究不情愿地跟着离开。
…
高台上，鼓声响起，遥辇弟弟迎风而立，手中鹰旗猎猎作响：
“本届四月会，夺旗后在日出前第一个出来的人，即为漠北第一勇士，将获得阴山魃阾石，与皇后共开创太平盛世！”
“万里挑一四月会，漠北勇士争夺魁！”
万众齐呼，声震云霄。
木门缓缓开启，人群如潮水般涌入会场。降臣偏头示意，与李星云随人流步入其中。
外围角落，周胜拍了拍郭子豪的肩膀。郭子豪浑身一颤，随即长舒一口气。
“平日没个正形，今日怎的这般惶恐？”
“我与降臣尸祖的事全被殿下看在眼里，周指挥使，您说我这脑袋还保得住吗？”
“修书禀明钟指挥使。你好歹是大天位高手，不至于为此等小事丢了性命。”
周胜随人群走向会场，郭子豪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息。他万万没想到林远已能将气息收敛至此，更不解为何要采购那些物资——难道专程来监察他们？思及此处，他只得摇头苦笑，决心好生办事将功补过。
......
耶律质舞凝视着空荡荡的鹰架，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郁结。
“圣鹰已快马加鞭送往祖陵与父皇合葬，妹妹不必过于伤怀。”
耶律尧光负手立于她身侧，目光投向远方天际。
“哥哥，我愧对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