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栋公寓楼,我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跌跌撞撞地融入城市的夜色。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无法浇灭体内熊熊燃烧的恐惧。
路灯的光晕在湿润的瞳孔里扭曲、变形,如同我刚刚目睹的那个扭曲的真相。
巢穴。行李箱。蜕皮。学习笔记。
还有那本黑色笔记本里,充满了嫉妒与毁灭欲的呓语。
“影”。取代。成为他。
这些词语在我脑中疯狂盘旋,撞击,发出刺耳的轰鸣。
真正的周宇,那个与我共享了无数青春记忆、膝盖上有疤、灵魂闪闪发光的周宇,正在被一个来自黑暗深处的、与他血脉相连的“影子”,一点点地吞噬、替换!
我不能走。我不能就这样逃回我那狭小安全的出租屋,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个东西,那个“影”,半小时后就要回到它的巢穴。
它会发现我动过的痕迹吗?那本黑色笔记本,我是否留下了指纹?抽屉是否关得不够严实?
恐慌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刺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不,我不能被动地等待审判。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迅速占据了我的脑海——我要亲眼看看它。
不是隔着电话,不是透过那层日益平庸的伪装,而是在它可能卸下防备、回归其“巢穴”本性的时刻,亲眼确认这个占据了我挚友躯壳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战栗,却又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
我没有走远。
我在周宇公寓楼对面,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点了一杯滚烫的咖啡,却一口也喝不下去,只是用它来暖我冰冷颤抖的双手。
视线,如同被钉死一般,牢牢锁在对面的公寓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窗外的车流织成一条条光带,城市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在外。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对面那扇即将吞噬一切的入口。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周宇。
他从不远处的街道转角走来,步伐平稳,甚至带着点下班后的悠闲。
他穿着那身廉价的西装,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单从外表看,他与这城市里任何一个疲惫的、归家的普通上班族别无二致。
但我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个黑暗的核心。
我看着他用门禁卡刷开楼门,身影消失在大厅的光亮里。
就是现在。
我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打翻,滚烫的液体泼洒在桌面上,我也无暇顾及。
冲出便利店,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我穿过马路,再次站到了那栋公寓楼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挣脱束缚。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四肢,但我强迫自己迈开脚步。
我没有再用备用钥匙,而是按下了周宇公寓的对讲门铃。
“嘀——”
长音在寂静中回荡。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过了好几秒,对讲机里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细微不耐:“喂?”
“是我,林宴。”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挤出一丝笑意,“刚好在附近办点事,看到你灯还亮着,上来坐坐?有点……工作上的事想跟你聊聊。”
我撒了谎,一个拙劣而仓促的谎言。但此刻,我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