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的合金门在震动中发出沉闷的嗡鸣，头顶的应急灯疯狂闪烁，猩红的光线下，每一道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都像在扭曲挣扎。警报声不再是尖锐的提示音，而是如同垂死者喉咙里挤出的哀鸣，断断续续却又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缠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挥之不去。
主屏幕占据了整面墙，此刻却成了最恐怖的窗口。实验室外壁的全息投影上，一道深黑色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不是普通的物理破损，裂痕边缘没有金属断裂的毛刺，只有一种如同现实被橡皮擦抹去的模糊感，每延伸一寸，周围的银色合金就会化作细密的灰雾，消散在虚空中。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裂痕深处的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像有生命的粘稠液体般缓缓蠕动，偶尔会有几缕黑色触须探出来，贪婪地舔舐着破损的边缘，留下一道道更深的虚无印记，伴随着细微的“滋滋”声，那是空间结构被腐蚀的声音。
“虚空吞噬者......”园长的声音从控制台后的投影中传来，和往日里从容温和的语调截然不同。此刻他的投影边缘泛着不稳定的波纹，原本清晰的面部轮廓时不时会出现像素化的破碎，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甚至能听出牙齿碰撞的细微声响，“它们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比我预想的......早了整整三百年。”
陆明站在屏幕前，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祖龙气正在躁动——那不是遇到强敌时的兴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恐惧，就像羔羊遇到猛虎、猎物嗅到天敌气息时的本能反应。祖龙气在他的经脉里疯狂冲撞，却又带着一种无力的怯懦，仿佛连这种源自上古的神圣力量，在那片黑暗面前都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他盯着屏幕上的黑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仿佛那片虚无要从屏幕里冲出来，将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它们是什么？”龙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周身的金色龙气已经不自觉地扩散开来，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威胁。他的声音紧绷如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平日里挺拔的脊背此刻微微弓起，双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位曾统领万龙的帝王，此刻也露出了罕见的戒备。
园长挥手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无数数据流瞬间铺满了旁边的副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宇宙坐标、能量曲线和模糊的影像资料，有些画面甚至带着严重的干扰噪点。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宇宙的热寂并非自然现象，从来都不是。”他调出一段影像，画面里是一个正在崩塌的星系，无数恒星在黑暗中逐一熄灭，化作一个个黑色的空洞，“虚空吞噬者是来自宇宙之外的寄生体，它们不依靠任何能量生存，只以现实结构为食——小到一颗星球的物质，大到整个星系的空间框架，甚至是时间线的分支，都是它们的食物。”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们的实验室，这个耗费了无数文明火种建造的避难所，在它们眼里......不过是漫长食谱上的一道开胃小菜。”
龙帝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金色光膜的波动也变得剧烈：“宇宙之外？那它们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我们的空间屏障不是能屏蔽所有维度的探测吗？”
“屏障只能挡住‘存在’的东西。”园长苦笑一声，投影的破碎感更明显了，“虚空吞噬者本身就是‘虚无’的集合体，它们不散发任何能量，不反射任何信号，就像宇宙里的幽灵，我们的探测设备根本无法提前预警。它们找到这里，或许只是......偶然路过，闻到了‘现实’的味道。”
陆明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混沌区域的遭遇，那时他也曾感受到过类似的虚无气息，只是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他刚想开口询问，屏幕上的裂痕突然猛地扩大，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主屏幕瞬间黑了一半，只剩下左上角一小块区域还能显示画面，而越片黑暗，已经离实验室的核心区域越来越近。
就在园长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监控室内的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墙壁上原本镶嵌的几何纹路——那些用来稳定空间结构的能量符文，此刻突然像受伤的血管般抽搐扭曲。原本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纹路，此刻颜色逐渐变暗，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并且以不规则的形状蠕动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里面钻动。陆明注意到，离屏幕最近的一块纹路已经完全变黑，表面出现了细密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过，而那些孔洞里，正缓缓渗出黑色的雾气，落在地面上，瞬间将合金地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漂浮在监控室空中的知识结晶——这些由园长收集的宇宙文明智慧凝聚而成的透明晶体，此刻正一个接一个地黯淡熄灭。原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先是光芒变得微弱，然后表面出现黑色的斑点，接着斑点快速扩散，整个晶体就会像被融化的冰块般化作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瞬间消失不见，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短短几十秒内，监控室里原本漂浮的上百颗知识结晶，就只剩下不到十颗还在苟延残喘，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就连园长的投影也变得更加不稳定，原本清晰的赵建国形象此刻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面部轮廓时不时会破碎成无数细小的像素块，然后又强行重组。他的手臂甚至出现过一次完全透明的情况，吓得他赶紧停下操作，集中能量维持形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虽然只是投影，但那副焦急的模样却无比真实。
“实验室的防御系统正在崩溃。”园长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跳动，试图调出防御矩阵的控制界面，但屏幕上弹出的全是红色的警告框，“警告：空间稳定器失效”“警告：能量护盾剩余功率17%”“警告：概念屏障正在被侵蚀”......越来越多的面板变成刺目的红色，像是一张张绝望的判决书。“它们不是在物理层面攻击，而是在从概念层面吞噬我们——它们在抹除‘实验室存在’这个概念，一旦概念被彻底吞噬，整个实验室就会从宇宙中消失，连带着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会变成它们的养料。”
“概念层面？”龙帝皱紧眉头，金色光膜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撞击，“那是什么意思？我们该怎么防御？”
园长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明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他的太阳穴，紧接着，无数混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一颗巨大的恒星在黑暗中瞬间熄灭，不是爆炸，而是像被一口吞掉般消失，只留下一个黑色的空洞；他看到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城市里的摩天大楼正在化作灰雾，人们在街道上奔跑尖叫，却在接触到黑色雾气的瞬间化作虚无；他看到时间线像破碎的玻璃般裂开，过去、现在、未来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却又在黑暗的侵蚀下快速消散；更可怕的是，他能听到无数细碎的低语声，那些声音没有具体的语言，却能直接传递到意识深处，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的力量，在告诉他“放弃抵抗”“融入虚无”“那才是永恒”......
“呃啊——”陆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额头上渗出冷汗，视线开始模糊。他能感觉到那些低语声正在试图钻进他的潜意识，像是一群贪婪的虫子，想要占据他的思维，改变他的意志。
“它们在试图同化我们！”龙帝突然大喊一声，周身的金色龙气暴涨，瞬间扩大了好几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将陆明和园长的投影都笼罩在里面。屏障表面泛起涟漪，像是在抵挡无数无形的攻击。“这些低语......它们在侵蚀我的意志！我刚才差点就想放下武器，走进那片黑暗里！”龙帝的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挣扎的光芒，显然也在和那些诡异的低语对抗。
园长的头影在屏障的保护下稍微稳定了一些，但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甚至比刚才更加难看。他快速在控制台上操作着，手指因为颤抖而多次按错键：“必须立即启动紧急协议！否则用不了十分钟，整个实验室的概念结构就会被彻底吞噬，我们都会变成虚无的一部分！紧急协议需要核心控制区的权限，我们必须马上过去，晚了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监控室的天花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合金板脱落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鸣。但诡异的是，合金板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开始快速融化，化作黑色的液体，顺着地板的缝隙流走，留下一个深黑色的坑洞。更可怕的是，坑洞上方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黑色的触须从里面探出来，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蠕动过来。
“快走！”陆明强忍着头痛站起来，一把抓住龙帝的手臂，“核心控制区在哪里？”
园长的投影指向监控室后方的一扇合金门：“穿过那扇应急通道，下三层就是核心控制区！通道里有能量屏障，能暂时挡住虚空侵蚀，但撑不了多久！”
龙帝点点头，周身的金色龙气再次暴涨，一把推开合金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淡蓝色的能量灯，但此刻大部分已经熄灭，只剩下几盏还在闪烁，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通道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不少黑色的斑点，显然虚空侵蚀已经蔓延到了这里。
三人冲进应急通道，身后的合金门在他们进入的瞬间自动关闭，门上的能量指示灯瞬间从绿色变成红色，显然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封锁。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能听到门外传来的“滋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啃噬着金属门板。
通道里的景象比监控室更加触目惊心。墙壁上的合金板已经被大面积侵蚀，原本光滑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布满了深黑色的孔洞，从孔洞里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在通道里弥漫开来，带着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地面上的情况更糟，不少地方已经完全融化，变成了深黑色的虚无深渊，透过那些深渊能看到下方无尽的黑暗，仿佛通道已经被拦腰截断，只剩下几根摇摇欲坠的金属支架还在支撑着。
“抓紧我！”陆明大喊一声，体内的祖龙气不再压抑，猛地爆发出来。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周身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他和龙帝都笼罩在里面。他双手向前一推，一道金色的能量刃从掌心射出，如同利剑般劈开前方蔓延的黑色雾气。雾气被能量刃切开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有生命的东西在遭受痛苦，快速向后退去，让出了一条通路。
但令陆明心惊的是，他的祖龙气在接触黑色雾气的瞬间，竟然被快速吞噬了。那道金色能量刃切开雾气后，边缘迅速变暗，原本璀璨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像投入无底洞的石子，连一点回响都没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祖龙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每支撑一秒光罩，都像是在抽走他身体里的力气。
“怎么会这样？”陆明咬牙坚持着，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祖龙气竟然......挡不住它们？”
“虚空吞噬者能吞噬一切‘存在’的能量，包括你的祖龙气。”园长的声音从陆明的通讯器里传来，他的声音更加虚弱，甚至带着电流的杂音，“你的光罩只能暂时逼退它们，不能长时间支撑，我们必须尽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龙帝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踉跄了一下，周身的金色龙气瞬间黯淡了不少。陆明转头看去，只见无数黑色的触须正从通道两侧的孔洞里钻出来，朝着龙帝的方向涌去——这些触须像是有目标般，完全忽略了陆明的光罩，只盯着龙帝不放。
“它们为什么只攻击我？”龙帝挥剑斩断几根触须，但那些触须被斩断后，很快又从黑暗中重新生长出来，而且变得更加粗壮。他的金色龙气在接触触须的瞬间，也像陆明的祖龙气一样被快速吞噬，光膜的波动越来越微弱，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你的力量源自龙族的本源，属于‘秩序’的极致，而虚空吞噬者是‘混沌’的集合体，两者天生相互吸引。”园长的声音带着焦急，“它们把你的力量当成了最好的养料，想要先吞噬你！”
龙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单膝跪地，双手拄着剑柄支撑着身体，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用尽全力抵抗触须的侵蚀。“我......撑不住了......”他的声音带着虚弱，“这些触须在钻进我的经脉，我的力量......正在被它们抽走......”
就在这危急关头，陆明额前的神秘符文突然亮起。那道符文自从在混沌区域觉醒后，一直只有在他遇到危险时才会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可这一次，它却爆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力量——不是纯净的白色，而是一种深邃的、近乎黑色的幽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
幽光从符文处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通道。那些正在涌向龙帝的黑色触须，在接触到幽光的瞬间，像是遇到了克星般快速退缩，甚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触须的末端开始融化，化作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然后被幽光彻底蒸发。通道里弥漫的黑色雾气也在幽光的笼罩下快速消散，露出了原本的合金墙壁。
“这是......”园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你竟然融合了虚空的本质？！这不可能！虚空本质是宇宙的禁忌力量，任何生命接触到都会被瞬间同化，你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