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将军,”戚清辞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你说的,没错。”
高顺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全卡在了喉咙里。
“与哈丹之流,的确无需讲道理。”戚清辞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若在以前,我早已将他的头颅挂在龙脊关的城楼上!”
他胸口一阵翻涌,喉头涌上一股熟悉的铁锈味,被他面不改色地强行咽了回去。
“但是!”
他话锋一转,手中的指挥杆在沙盘上代表狼牙部的位置,狠狠画了一个圈。
木杆的尖端,在沙土上留下一道深刻的沟壑。
“今时不同往日!苍狼野心勃勃,哈丹只是他推出来试探我们的一颗棋子!杀一个哈丹,草原上会冒出千千万万个哈丹!而我大晏,经不起常年的消耗战!”
帐内将领们脸上的躁动与愤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不甘的默然。
这是他们不愿承认,却血淋淋的事实。
“所以,陛下的‘英雄擂’,是阳谋!”
戚清辞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他用指挥杆的末端,轻轻点着沙盘。
“我们的对手,从来不是哈丹,而是整个草原按捺不住的野心!”
“‘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
“万两黄金。”
“百里封地。”
他每说一样,就用指挥杆在沙盘上轻点一下,仿佛在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这些东西,对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部落来说,是什么?”
他抬眼,目光扫过众人。
“是足以让他们背叛盟友,自相残杀的——诱饵!”
将军此计虽妙,”一名相对沉稳的校尉迟疑着开口,“可万一草原诸部并未内讧,反而借此机会合兵一处,趁我等举办擂台松懈之时,强攻龙脊关,又当如何?”
“人心是最不能控的,利益就在眼前,没有内讧?那只能说利益还不够大。我许诺这三条,任何一点都足以让他们疯狂。”戚清辞不急不缓的解释。
“高将军,你告诉我,一个从内部开始腐烂的敌人,和一个团结一致的敌人,哪一个更容易对付?!”
“我……”
高顺喉结上下滚动,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只看到了眼前的挑衅,而这位年轻的大将军,看到的却是整个草原的格局!
这……才是真正的帅才!
【哼,小样儿,跟我玩战略忽悠?老子当年给甲方爸爸们画大饼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戚清辞在心里得意地比了个耶,看着高顺那副憋屈又震撼的表情,决定再补一刀。
“当然,高将军的担忧也有道理。”
高顺猛地抬头。
“万一他们联合起来,趁机攻关,又当如何?”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死穴!
“所以,”
戚清辞的指挥杆,从草原部落的位置,缓缓移开,最后重重地、笃定地,点在了龙脊关的模型上。
“笃!”
那一声闷响,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从今日起,龙脊关进入最高战备!”
“兵甲不卸,刀剑出鞘!”
“我要你们把这座英雄擂,办成一场吸引所有饿狼的盛宴!”
他停下来,环视一圈,帐内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同时,也要把它变成一座最坚固的坟墓!”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任何敢有不臣之心的,”
他顿住,抬眼,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杀。”
“无。”
“赦。”
最后三个字,带着地狱深处传来的寒气,瞬间冻结了整个营帐。
高顺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身形单薄的青年,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以前的戚将军,是焚尽一切的烈火。
眼前的戚将军,却是一口不见底的寒潭。
他变得……更可怕了!
高顺后退一步,轰然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末将……遵命!”
这一次,再无半分勉强。
“末将遵命!”
帐内所有将领,齐刷刷跪下,声震屋瓦。
第一次交锋,完胜。
戚清辞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他下意识地用指挥杆死死撑住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没有当场倒下。
【操……装逼过头,血条快空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双手高高捧着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冲到帐前。
“启禀将军!京城八百里加急!”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陛下……陛下亲赐!”
晏北玄?!
戚清辞的瞳孔骤然一缩。
刚摆平了窝里横,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