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诊所的木质百叶窗,照在陆昭的后背上。
他盯着赵敏紧紧攥着档案袋的手,很瘦,像枯枝。
“林老师去世前把保险柜钥匙缝在了枕套里。”赵敏的声音发颤,“她总说有些秘密该烂在土里,但看到你给的A-07编号……”她停顿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档案袋边缘的毛边,“当年韩明远第一次来就诊时,病历封皮上就写着这个编号。”
陆昭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节奏沉稳,像某种暗语。
他记得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旧照片——那个蹲在巷口吃泡面的清瘦少年,塑料叉子挑起一缕面条,热气模糊了他低垂的眼睫;而诊疗笔记里“十二岁,身高152厘米,营养不良”的记录,正与那张泛黄影像严丝合缝。
陆昭伸手接过档案袋时,蹭了一下赵敏的手,很凉,让她猛地一颤。
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泛黄的纸页。
第一页诊疗日期是2005年3月17日,林婉儿的钢笔字工整得像刻上去的,每一笔都透着克制与警惕:“主诉:近三月内多次攻击同学,用扫帚柄戳伤班长肋骨。母亲哭诉‘这孩子像变了个人’。”
翻到第三页时,陆昭的呼吸顿住。
那是一张夹在笔记里的信纸,边缘被撕得毛糙,像是从练习本上硬扯下来的;字迹歪歪扭扭,笔尖几乎戳破纸,仿佛书写者正用尽全身力气将恨意灌注进去:“他们笑我球鞋开胶,笑我午饭只有咸菜。但我会让他们尊敬我——等我有钱了,他们都要对我弯腰。”
“这是他十二岁写的日记。”赵敏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林老师说他有严重的认知扭曲,把‘被尊重’和‘拥有财富’划等号。但更可怕的是……”她翻到后面某一页,钢笔字突然变得狂乱,笔画即扭曲又挣扎,“三天后他又写:‘尊敬不够,我要让他们害怕我。害怕才会服从,服从才会真正尊敬。’”
诊所的挂钟“滴答”响了两声,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陆昭感觉后槽牙发酸——这正是韩明远现在的行事逻辑:用慈善家的面具换取尊敬,用血腥手段维持恐惧。
十年前杀害父亲,五年前制造碎尸案,都是为了让所有人在他的阴影下“服从”。
“叮铃——”
门铃骤响,惊得赵敏肩头一抖,杯中的水洒出了几滴,湿了桌角一份文件。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推开门,公文包上“明远基金会”的烫金标志在逆光中闪了闪,像某种无声的威胁。
陆昭认得他,上周慈善晚会上韩明远介绍过:“这是张律师,基金会的法律顾问,比我更懂规矩。”
“赵小姐。”张律师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档案袋,嘴角扯出公式化的笑,声音平稳却不带温度,“根据《个人信息保护法》第二十八条,涉及自然人隐私的诊疗记录不得擅自披露。”他抽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韩先生授权我收回所有相关资料,若有遗漏……”他抬眼看向陆昭,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包括协助泄露者,都将面临法律诉讼。”
赵敏的手指在档案袋上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