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推送新闻的标题，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会议室门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乐观氛围。
走廊里，刚刚还因为林正的强硬而重新挺起腰杆的干部们，几乎是同时听到了自己手机发出的提示音。空气，在刹那间凝固。
前一秒还交头接耳、讨论着如何落实工作的人们，此刻都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走廊的灯光惨白地照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被这则快讯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王……王总他……”一个负责招商的科长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
“怎么会……突发心脏病？他上周体检，医生还说他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无限期暂停……所有投资项目……完了。”
窃窃私语声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冷风，吹得人骨头发寒。上午会议上被林正强行拧起来的那股劲，此刻如山崩般垮塌。那份被压下去的恐惧，混合着新的绝望，加倍地反噬回来。
这不是警告，这是屠杀。
对方用最干净、最无可指摘的方式，斩断了林正最重要的一条臂膀，也斩向了所有敢于追随林正的人的内心。
李主任的脸，比走廊的墙壁还要白。他看着手机屏幕，又猛地抬头看向林正，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眼中的惊骇，仿佛在说：主任，狼来了，它把跑在最前面的那只羊，当着所有羊的面，咬断了喉咙。
林正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周围那些瞬间变得六神无主的同僚。
他的目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投向了窗外那片湛蓝得有些刺眼的天空。
手机还握在他的手里，那条新闻的温度，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玻璃，灼伤他的掌心。
【警告：盟友单位遭受‘规则外’打击，‘民心同盟’出现剧烈动荡，宿主当前官气有被动摇风险。】
【系统分析：此为针对性‘斩首’行动，旨在瓦解宿主建立的信任基础，制造恐慌。】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客观，像法医在解剖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林正没有愤怒地咆哮，也没有惊慌地失措。在那一瞬间，一种比岩浆更炽热、比深海更冰冷的复杂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剧烈地翻滚、碰撞，最终，沉淀为一种可怕的平静。
他想起了王建军。
那个在企业家座谈会上，第一个站起来，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高声说“我信林主任，我跟林主任干”的微胖中年人。他想起了王建军在会后，塞给他一张名片时，那憨厚而真诚的笑容。
“林主任，您是真心为我们好，我们都知道。有事您说话，我王建军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的！”
那句话，还言犹在耳。
而现在，这个壮得像头牛的男人，躺在了医院里，生死未卜。
“叮铃铃——”
李主任的手机率先尖锐地响了起来，像一声信号枪。紧接着，走廊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各种手机铃声。
“喂？刘总……是，我看到了……您别急，事情还没……”李主任接起电话，话说到一半，对面已经连珠炮似地吼了过来。
“别急？我能不急吗！王建军都倒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李主任，你们管委会到底能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这还怎么投资？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张科长，是我啊，城南的赵老板……那个土地审批的事，我看还是先放一放吧……对对，家里出了点事，最近不太顺，先缓缓，先缓缓……”
“……”
一个个电话，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将上午会议上建立起来的联盟，割得支离破碎。那些刚刚还信誓旦旦的企业家，此刻都变成了惊弓之鸟。
林正慢慢收回目光，他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李主任，又看了一眼那些正对着电话拼命解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下属。
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
“李哥。”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探寻，也有最后一丝的指望。
“备车。”林正说，“去市一院。”
李主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主任，现在去？会不会……”
会不会太危险了？会不会是陷阱？这话他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写在了脸上。
“王总是在我们的会上表了态，才出的事。”林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于公，他是我们高新区的功臣。于私，他是我林正的朋友。现在朋友有难，我们躲在办公室里，等他自生自灭吗？”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今天我们当了缩头乌龟，那从今往后，高新区就再也不会有敢跟我们站在一起的朋友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迈开步子，径直走向电梯。
李主任看着林正的背影，那并不算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像一杆在狂风中依然笔直的标枪。他咬了咬牙，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快步跟了上去。
……
车子在城市的车流中穿行。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李主任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辆车，仿佛随时会有人从车窗里伸出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