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国看着老马浑浊却坦然的双眼,想起老猎人的信任,点了点头:“信得过您。下次怎么联系?”
“还是这儿。来之前,看看公社邮电所门口黑板右下角,要是有用粉笔画的一个不起眼的圆圈,就是安全,直接来。没有,或者画了叉,就别来,等下次。”老马交代道。
交易在沉默和压抑的紧张气氛中完成。秦建国空着手离开废品收购站,怀揣着巨大的希望和更沉重的压力,回到了山林。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可靠(至少目前看来如此)的渠道,秦建国的行动更加有针对性。他巡山的路线开始围绕着那几个已知可能有珍稀动物出没的区域。捕捉紫貂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运气,他之前发现的那处岩缝附近,只成功捕获了那一只。猞猁则更为狡猾机警,行踪不定,他凭借经验和猎人的直觉,在几个可能有猞猁活动的山脊和密林深处,设置了更加精巧的套索和陷阱。
天气依旧酷寒,独自穿行在原始林中的风险极大,不仅要抵御严寒,还要时刻提防饿急了下山觅食的猛兽,以及可能发生的冻伤、迷路等意外。他的粮食消耗得很快,干粮冻得像石头,需要用体温捂软了才能下咽。但他心中那团火燃烧得比炉火更旺——为了念秋,为了石头,为了那个在远方模糊却充满吸引力的“家”。
几天后,他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发现了一串新鲜的、属于大型猫科动物的足迹,足迹很大,几乎有他手掌宽,步幅很阔。是猞猁!而且很可能是只大家伙!他强忍着兴奋,仔细追踪,在一片怪石嶙峋、倒木纵横的区域,找到了这头猞猁可能的栖息地和经常通过的路径。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几个关键位置布下了钢丝套。
等待是煎熬的。他每隔一天就去查看一次,既要避免留下太多气味惊扰目标,又要防止套住的猎物被其他动物破坏或自己挣扎逃脱。终于在第三次去查看时,他听到了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声。一头体型硕大、毛色灰白带斑点、耳尖有着醒目黑色耸毛的雄猞猁,被其中一个套索牢牢拴住了一条后腿,正在疯狂地挣扎,锋利的爪子将周围的雪地和树皮抓得一片狼藉。
秦建国没有贸然靠近。受伤被困的猞猁极其危险。他耐心地等待,直到那畜生挣扎得筋疲力尽,才找准机会,用猎枪远距离结果了它,尽可能减少皮子的损伤。处理这头大家伙费了他好大的力气,剥皮时更是小心翼翼,确保这张珍贵的猞猁皮完美无瑕。
他将这张雄猞猁皮处理好,藏好。运气似乎开始眷顾他,不久后,他在另一处陷阱里,又收获了一张稍小一些的雌猞猁皮,品相同样上佳。
期间,他也去查看了那个冬眠黑熊的树洞,熊还在沉睡着。他没有动它。猎熊风险太高,动静太大,这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他还顺手采集了一些品相很好的野生黄芪和五味子,这些都是正当的山货,可以用来掩饰他真正的行踪和目的。
时间在紧张、危险而又充满希望的狩猎中流逝,转眼已近腊月,年关将至。秦建国清点了一下地窖里的收获:一对完美的猞猁皮,加上之前的那张紫貂皮,还有少量珍贵的山珍。是时候再去一趟县城了。
他选在一个寒风呼啸的早晨再次出发。先去公社邮电所,果然在门口黑板的右下角,看到一个用白色粉笔随意画的小圆圈,若不仔细看,几乎会以为是哪个孩子的涂鸦。他心中一定,按照计划,先去邮局给沈念秋汇了一笔比往常多不少的钱,然后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再次走进了那家偏僻的废品收购站。
这次,老马里屋的炕桌旁,多了一个穿着深蓝色棉猴、围着厚围巾、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的男人。几乎没有多余的废话,验货,讨价还价(主要是对那对猞猁皮),最终达成的总价,让秦建国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狭小的房间里都清晰可闻。
厚厚的几沓“大团结”被推到他面前,他依旧仔细清点,然后贴身藏好。那个穿棉猴的男人迅速将皮子和山珍打包,塞进一个准备好的大帆布包里,对着老马点了点头,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
“路子还算顺。”老马收起煤油灯,屋里重新暗了下来,“年后化冻前,要是还能弄到,抓紧。开了春,这线可能就断了。”
秦建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谢了,马叔。”
老马摆摆手,没再说话。
怀揣着这笔真正的巨款,秦建国感觉脚下的积雪似乎都变得轻盈了。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没有直接回山,而是在县城里绕了几圈,买了一些过年必备的盐、火柴、一小瓶豆油和几挂鞭炮,将巨款分散藏在身上和背篓的夹层里,才踏着暮色往回赶。
回到护林点,将钱藏好,他坐在炕沿上,就着炉火的光,再次给沈念秋写信。这次,他的笔触轻松了不少:
“念秋:快过年了,屯里杀了年猪,分了不少肉,我这里一切都好,勿念。随信汇去一些钱,你给自己和石头添件新衣裳,买点好吃的。年下学校里应该也放假了,带着石头好好休息。开春后,我这里工作可能会有变动,具体情况等我安排妥当再告诉你。很想你们,照顾好自己。建国于腊月”
他相信,念秋能从中读出他的进展和即将到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