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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回忆篇)寒霜蚀骨别青襟,扫却苔痕寄萍身(1 / 2)

七年前,暮色如沉重的铅块,压在西境边陲的磐石镇上。

北境战场传来的不是凯歌,而是一道道催命的征兵文书。

江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昏黄的油灯跳跃着,映着两张惨白的脸。

“阿木…北境…戎狄又犯边了…里正刚来…点名要你去…”江父的声音干涩沙哑。

江父握着烟袋的手抖得厉害,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一如他此刻的心。

对面坐着的少年江木,刚过十五,正是抽条的年纪,肩背已见宽阔的轮廓。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遗传自母亲、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桃花眼。

此刻瞳孔骤然紧缩,里面翻涌着震惊、不甘,还有一丝少年人对遥远战场的茫然恐惧。

他下意识地望向坐在门槛边小板凳上的小姑娘。

九岁的青儿,像一株春天里怯生生的嫩芽。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褂子,两条细细的黄毛辫子垂在肩头,怀里紧紧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

听到“征兵”二字,她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那双清澈见底、总是盛满对江木依赖的杏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像受惊的小鹿,惶恐地望向她视为天地的“木头哥哥”。

江木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几乎是扑过去,蹲在青儿面前。

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擦着她汹涌而出的眼泪,声音带着强撑的镇定和不容置疑的承诺:“青儿乖,不哭!木头哥哥去去就回!等哥哥回来,攒了军饷,就…就娶你过门!给你盖大房子!让你顿顿吃白米饭!”

他伸出小指,“拉钩!骗你是小狗!”青儿抽噎着,冰凉的小指紧紧勾住他的,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烛光下,两颗年轻的心在离别的阴影里,许下了最朴素的誓言。

离别的清晨,寒霜满地。村口的老槐树下,青儿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手死死攥着江木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她的天就要塌了。

江母抱着哭得几乎昏厥的青儿,眼泪无声地淌着。江木咬紧牙关,狠心掰开那冰凉的小手,将怀里捂了一夜、还带着体温的半个杂粮饼子塞进青儿怀里。

不舍地看了一眼她哭花的小脸,似要将这模样刻进骨血里。“等我!”

他低吼一声,猛地转身,大步汇入那支沉默而疲惫的、走向未知生死的队伍。背后,是青儿肝肠寸断的哭喊:“木头哥哥——!”

战场是熔炉,北境的朔风如刀子般刮去少年人的稚嫩,留下满脸的风霜和眼底的沧桑。

江木在血与火中挣扎求生,每一次挥刀,每一次躲避箭雨,支撑他的,除了对死亡的恐惧。

就是怀里那方洗得发白、一角绣着拙劣青草图案的绢帕。

绢帕是青儿省下几天的口粮钱买的布头,偷偷学着绣了送给他的。那抹青色,是他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

一年多的浴血奋战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个短暂的、回乡探亲的机会。

归心似箭,他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赶路。想象着重逢的狂喜,青儿长高了多少?是不是更爱笑了?

他怀里揣着一支在边城集市上买的廉价银簪子,这是他省吃俭用换来的,想象着亲手簪在她发间的样子。

当他风尘仆仆、带着一身硝烟气息,激动地推开自家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院门时,迎接他的,不是青儿雀跃的身影和清脆的呼唤。

而是父母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巨大悲痛与慌乱。

“爹?娘?青儿呢?”江木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

江父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嘴唇哆嗦着,几次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江母再也忍不住,扑上来抱住儿子,嚎啕大哭:“我的儿啊!青儿她…她…没了啊!苦命的丫头啊!”

江母悲戚的哀嚎犹如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响!江木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栽倒。“没了?什么…什么叫没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绝望。

冮母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叙述,拼凑出一个让江木肝胆俱裂的真相:

江木走后不到半年,青儿那贪财狠毒的继母王氏,趁着江家父母下田劳作,竟以五两银子的低价,将刚满十岁的青儿卖给了邻县一个声名狼藉的钱员外。

那钱员外家财万贯,却有个痴傻成人的儿子。王氏骗青儿说带她去赶集,半路上才露出狰狞面目。

小小的青儿恐惧到了极点,却迸发出惊人的勇气。在经过一处险峻山道时,她趁押送的家丁不备。

猛地挣脱束缚,像一头决绝的小兽,不顾一切地跳下路边的灌木丛,朝着漆黑的山林深处亡命奔逃!

身后是家丁们气急败坏的怒骂和急促追赶的脚步声。黑夜如同巨大的幕布,吞噬了小小的身影。

慌不择路之下,绝望的哭喊声和追兵的吆喝声中,一声凄厉短促的惊呼划破夜空,原是青儿一脚踏空,从一处陡峭的断崖边上,失足跌落了下去。

钱家的家丁打着火把在崖边搜寻了半夜,只找到几片挂在荆棘上的破碎布条和一只小小的、沾满泥土的布鞋。

崖下深不见底,怪石嶙峋,夜间更是浓雾弥漫。搜救无果,他们认定青儿必死无疑,悻悻而归。

消息传回磐石镇,江家父母如遭五雷轰顶,赶到那处断崖,只看到深不见底的幽暗。

江母当场昏厥,江父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他们不信,沿着崎岖的山路下到谷底搜寻数日,除了找到另一只小鞋和一些野兽的痕迹,什么也没找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所有人都默认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十岁的青儿,已葬身崖底。

“……那断崖…叫黑风崖…深不见底啊…”

江父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破布包着的小布鞋,正是青儿坠崖时穿的。小小的鞋子,沾满泥污,鞋帮上还残留着荆棘刮破的痕迹。

“轰——!”

江木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誓言,都在这一刻化为齑粉。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悲号,一把夺过那只冰冷的鞋子,紧紧捂在胸口,那是青儿最后的气息。

巨大的悲痛似海啸般将他吞没,须臾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骤然转身,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朝着村外那条奔腾汹涌的黑水河狂奔而去!

什么军功,什么未来,没有青儿的世界,一片荒芜,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阿木——!!!”江父江母魂飞魄散,哭喊着追了出去。

浑浊湍急的河水咆哮着,卷着漩涡。江木冲到岸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就要往那翻滚的浪涛里跳。

紧随其后的江父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他的腰,父子俩在泥泞的河岸边翻滚、拉扯。

江木双眼赤红,状若疯魔,力气大得惊人,嘶吼着:“放开我!让我去陪青儿!放开!她一个人…一个人在下头…冷啊!她怕黑啊!”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

江母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死死抱住儿子的腿,哭得声嘶力竭:“儿啊!我的儿啊!你不能!你不能这么狠心丢下爹娘啊!你要是跳下去,娘…娘也绝不独活!娘这就撞死在你面前!!”

她说着,竟真的一头朝着旁边的乱石堆撞去!

“娘——!!!”江木目眦欲裂,那疯狂的动作立即僵住。

看着母亲额角撞出的鲜血和父亲苍老了十岁的绝望脸庞,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终于压垮了他。

他像被抽掉了脊柱的猛兽,轰然跪倒在冰冷的河泥里,抱着那只小小的布鞋。

江木的脸埋在泥水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一声声压抑到极致的、宛若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河水无情地拍打着岸边,溅起的水花混着他滚烫的泪水,砸进冰冷的泥里。

那一夜,江家的油灯彻夜未熄。江木呆坐在门槛上,像是失了魂的泥塑木雕。

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破布包裹的鞋,眼神空洞地望着无尽的黑暗,恍若能穿透这夜色。

看到崖底那具小小的、冰冷的、破碎的尸体。悔恨若同毒藤,缠绕啃噬着他的心。

为什么当初没能早点回来?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他恨自己,恨这世道,更恨那贪婪的继母和该死的钱家。

肝肠寸断,不足以形容其痛之万一。几天几夜,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好几次,趁着父母疲累打盹的间隙,他又挣扎着爬起来,眼神空洞地走向河边或者寻找绳索,求死的意念从未真正消退。

每一次,都被心惊胆战的父母及时发现,以泪洗面,苦苦哀求。

最终,在母亲又一次以头抢地、额头鲜血淋漓的惨状面前,江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击垮。

他缓缓地跪在父母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出了血印子。

再抬起头时,那双曾经明亮的桃花眼里,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爹,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平静得可怕,“儿子的命,是爹娘拦下的。儿子…不会再寻死了。”

江母闻言,刚松一口气,却听江木接着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儿子此生,不会再娶妻了。”

他看着父母瞬间惊愕、悲痛欲绝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眼中是刻骨的痛楚和绝望的温柔。

“青儿活着,是我未过门的妻。青儿死了,是我江木心里唯一的妻。我发过誓,要娶她的。她虽不在了,这誓言,我得守着。”

他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锥心刺骨的句子说出来:“这辈子,我就当青儿还在。我得为她守着…守着我这个人,清清白白的。不然…不然等哪天我也闭了眼,到了那阴曹地府,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青儿问我,‘木头哥哥,你的誓言呢?’我…我怎么答?”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次冲破死寂的堤坝,汹涌而下。“爹,娘,成全儿子吧!就当儿子…已经是个鳏夫了!”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久久不起。

江父江母看着跪伏在地的儿子,听着他字字泣血的话语,心如刀绞,老泪纵横。

他们知道,儿子的心,已经跟着青儿一起坠入那万丈深渊了。

再多的劝解,在儿子这份以生命和余生为祭奠的绝望深情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江母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儿子刺手的短发,发出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叹息,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坠地的声音:“……罢了…罢了…依你…都依你…”

江父背过身去,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尘土里。这个家,从此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悲伤和一座无形的心坟。

为了逃避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心灵的悲痛回忆,也为了那点微薄的军饷能奉养双亲。

江木在假期结束后,带着一颗彻底死去的心,再次回到了北境那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他作战更加勇猛,甚至带着一种求死的疯狂,却又总在最危险的关头奇迹般生还,仿佛阎王爷也不愿收他这心死之人。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被楚言的上司白战将军赏识,提拔为亲卫,跟随来到了这远离伤心地的北境镇远将军府。

他将所有的情感都深深埋葬,只留下一个沉默寡言、偶尔流露出些许惫懒表象的躯壳。

青儿和磐石镇,成了他记忆深处一个不敢触碰、鲜血淋漓的禁区。

那半个杂粮饼子的温热和她最后惊恐绝望的哭喊,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似乎只剩下对父母的赡养义务和那份用余生践行的、苦涩的“守贞”誓言。

他腰间,常年贴身佩戴着一个磨得光滑的旧荷包,里面装着那只小小的、冰冷的布鞋残片。

与此同时,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坠崖事故中,奇迹,在绝境中悄然发生。

黑风崖下,并非人们想象中的全是乱石嶙峋。在靠近崖底的一侧,有一片茂密的、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藤和柔软的灌木丛。

青儿小小的身体被下坠的力道裹挟着,重重地砸在几层交错盘结、好似天然巨网般的坚韧藤蔓上。

“咔嚓!噼啪——!”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和藤茎绷断的闷响瞬间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五脏六腑猛烈震荡,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在纠缠的藤叶上。

坚韧的藤网极大地减缓了她的下坠之势,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向上托了一把,但那力量也粗暴地将她纤细的身体狠狠抛掷、揉搓!

粗糙的藤蔓有如无数条带刺的鞭子,在她裸露的胳膊、脸颊、脖颈上抽拉出纵横交错的血痕,单薄的粗布衣裳被撕裂成褴褛的布条。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小小的身体在藤网的缠绕和反弹中失控地翻滚、碰撞,意识像狂风中的烛火,濒临熄灭。

缓冲并非终点。缠绕的藤蔓终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动能,随着最后几根主藤的悲鸣般断裂。

青儿残破的身体,裹挟着断藤碎叶,似一个被无情丢弃的破布娃娃,从藤网的最后一道屏障上?再次坠落?。

这一次,是大约两人高的垂直距离。下方,是厚厚的、积年累月形成的腐殖层,上面覆盖着茂盛的、柔韧性极强的蕨类植物和低矮灌木丛。

“噗通!”一声闷响,远比砸在藤网上沉闷。她的身体深深陷入那片潮湿、松软、散发着浓烈泥土和腐叶气息的“垫子”里。

巨大的震动再次传来,左小腿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在她自己体内响起!剧烈的疼痛犹如灼热的闪电,一瞬间窜遍全身。

让她在短暂的昏厥边缘又被硬生生拉了回来,发出一声微弱得如同幼猫哀鸣的?“呜…”?,随即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细嫩的皮肤被尖锐的灌木枝桠划破,额角不知撞上了掩藏在腐叶下的哪块凸起的硬石,温热的液体立刻顺着额角流淌下来,渗入冰冷的泥土中。

小小的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态瘫软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胸膛起伏,证明着生命微弱的火苗尚未完全熄灭。

崖底的光线被高耸的崖壁和茂密的树冠遮挡,显得异常昏暗阴冷。冰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她,就像裹尸布。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一夜。

其间下过一场冰冷的夜雨,细密的雨丝打在她毫无知觉的脸上、身上,带走体温,冲刷着血迹和污泥。

偶尔有山鼠或小兽在附近窸窣爬过,好奇地嗅了嗅这散发着血腥味的不速之客,又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夜枭凄厉的啼叫在林间回荡,更添几分死寂的寒意。

青儿小小的身体在失温、失血和剧痛的折磨下,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被这无情的黑暗彻底吞噬。

命运的转机,出现在第三日的午后。年近五旬的?李嬷嬷?,挎着一个半旧的藤条篮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黑风崖下背阴的坡地附近。

她是镇远将军府后厨管事的远房亲戚,也是府里有几十年资历的老人了,年轻时在府里做过奶娘。

后来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从前利索,就被安排了一个相对清闲些的采办、帮衬嬷嬷的角色。

她认得许多山野草药,有时会趁着闲暇,到附近的山林里采些常见的止血、化瘀的草药,炮制好了备用,或者给府里一些交好的粗使下人应应急。

这一日,她正是循着记忆中几株长势不错的车前草和茜草的踪迹而来。

崖底湿气重,腐殖质厚,一些喜阴的草药反而长得茂盛。她佝偻着腰,仔细地拨开茂密的蕨类,搜寻着目标。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泥土和腐烂枝叶的气息,隐隐约约,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李嬷嬷年轻时也经历过战场随军的岁月,对这味道异常敏感。

她心头一凛,停下了脚步,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神警惕地向四周扫视。

目光掠过那片异常茂密、似乎被重物压倒的灌木丛时,她猛地顿住了。

只见那片狼藉的草丛中,隐约露出一角?褪色的、沾满泥浆的碎花布料?。那颜色和质地,绝非山野所有。

李嬷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放下篮子,小心翼翼地分开荆棘和倒伏的草茎,一步步靠近。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小女孩,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姿势倒卧在血污和泥泞之中。

满脸满身的污泥混合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几乎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破烂的衣衫勉强蔽体,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纵横交错的刮伤和被蚊虫叮咬的红肿。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小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肿胀得吓人,断骨甚至刺破了皮肤,露出一点森白的茬口。

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虽已不再大量流血,但依然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和暗红的血水。

额角一道深深的伤口虽然被雨水冲刷得发白,仍能看到皮开肉绽的痕迹。

她双目紧闭,嘴唇干裂乌紫,只有鼻翼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翕动,证明她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老天爷啊……”李嬷嬷低呼一声,连忙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到青儿鼻下。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到极致、时断时续的温热气流。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