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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朱门旧影惊重见,青丝犹在未识君(1 / 2)

楚言目送主君身影消失在九曲回廊深处。夕照将抱柱楹联“铁甲曾寒胡虏胆”的下半联蚀成模糊的阴影。

几只麻雀正在残破的戟架上争夺草籽。他转身揪住个匆匆走过的丫头:“主事人在哪?”

话音未落,那新来的小丫鬟却突然啐出一口唾沫,不偏不倚溅在楚言绣着金线的衣襟上。

她歪着头,杏眼圆睁,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呸,哪里来的小贼敢来将军府偷鸡摸狗,胡说八道!”

尾音未散,她已跺着脚尖高声呼喝,“看姑奶奶不立即叫人把你抓起来送到官府治罪!”

楚言只觉得一股腥臊之气直冲脑门,右手本能地按向腰间刀柄,拇指在螭纹刀鞘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喉结剧烈滚动着,脖颈上青筋暴起,像是要把满腔怒火生生咽下。

最终,他霍然松开钳制,五指攥成拳重重砸在廊柱上,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却终究没让那柄寒光凛冽的横刀出鞘半寸。

暮色四合,将军府门楼高耸的飞檐在褪去白日喧嚣的天空下,剪出沉默而威严的轮廓。

门口一对饱经风霜的石狮,蹲踞在泛着幽光的青石基座上,狮口微张,仿佛也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守望。

门楣上“敕造镇远将军府”的鎏金匾额,在最后一抹斜阳里,黯淡了光泽,显出一种沉甸甸的疲惫。

楚言胸中那股被小丫鬟啐了一脸唾沫的邪火,如同被强行堵塞的熔岩,在腔子里左冲右突,炙烤着他的理智。

他盯着眼前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稚嫩脸庞,那张因激动和用力呼喊而涨得通红的小脸,那双圆睁的杏眼里写满了自以为是的警惕与厌恶。

那口唾沫带来的湿冷黏腻感,仿佛还贴在他绣着精致缠枝莲纹的靛蓝色锦袍前襟上,隐隐散发着一股羞辱的腥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也强行按住了又一次本能探向腰间镶着乌木螭纹刀鞘的手指。

那冰凉坚硬的触感,曾是他无数次杀伐决断的倚仗,此刻却成了他克制怒火的约束。

“罢了!”这两个字几乎是磨着他的后槽牙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极度的厌烦和鄙弃。

跟这种不知死活、胡搅蛮缠的黄毛丫头纠缠,简直是自降身份,平白浪费时间。

他猛地松开钳制着对方纤细胳膊的手,仿佛甩掉什么肮脏晦气的东西。

小丫鬟猝不及防,被他甩开的力量带得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朱漆斑驳的厚重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言看也不再看她,转身就要往里闯。府内庭院深深,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两旁植着几株高大的梧桐,宽大的叶子在晚风中簌簌作响,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他只想立刻找到那不知踪影的管事,将这接二连三的糟心事和门口这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并甩出去。

“哎!你别走!”那小丫鬟见他要走,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情急之下竟伸出那只还没楚言手腕粗的胳膊,试图去抓他的衣袖阻止。

她个子实在太小,头顶堪堪只到楚言肩头下方,那伸出的手臂带着一种不自量力的急切,像一支想要阻挡奔马的脆弱芦苇。

“快来人啊——!府里进贼啦!有贼偷东西还要硬闯!快来人抓贼啊——!!!”

那尖利的、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陡然在暮色笼罩的将军府门前炸响,像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

惊飞了附近梧桐树上几只归巢的倦鸟,扑棱棱地窜向染着橘红与绛紫的晚霞天空。

声音在空旷的门庭和高墙之间回荡、碰撞,显得格外刺耳嘹亮。

楚言脚步一顿,愕然回头。看着那个跳着脚、涨红着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与自己身材全然不符的巨大声响的小人儿,像一只被激怒却又只能虚张声势的炸毛小猫。

这一幕,与他记忆中浴血沙场、刀光剑影的肃杀场景,与他想象中将军府威严肃穆的氛围,形成了如此荒诞不经的对比。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压过了残余的怒火。

“噗嗤——”一声,他竟然被这极端的反差逗得气笑了出来。

嘴角牵起一个极其短暂、带着浓重讽刺意味的弧度,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无奈和烦躁。

这小丫头,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嗓门,简直能抵得上军中传令的号角了。

就在这时,拴好马车、落后几步的亲卫江木,刚刚跨过高高的将军府青石门槛。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上赶路沁出的薄汗,几缕汗湿的黑发贴在棱角分明的额角,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一边平复着略急促的呼吸,一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恰好是楚言被那小丫鬟跳着脚伸手欲拦,以及楚言那副被气得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

夕阳的金辉斜斜地打在他俩身上,勾勒出一种奇异的、略显滑稽的剪影。

江木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桃花眼,倏地亮了一下,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嘿,楚言这家伙,平时在营里对着敌人横眉冷对、杀伐果断的模样,这会儿竟被个小丫头闹得没脾气了?

这热闹不看白不看!他顿时来了精神,卸下了一路奔波的疲惫,也不急着上前解围。

反而放慢了脚步,双手抱臂,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悠闲姿态,慢悠悠地踱到二人跟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好好调侃好兄弟几句,比如“呦,楚大人这是唱的哪出?强抢民女还是被民女强拦?”之类的浑话……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真正落在那小丫鬟脸上,捕捉到她因激动和用力呼喊而微微抬起的下颌线条。

看清她那因羞愤和紧张而泛红的眼角眉梢,尤其是那双此刻正警惕地盯着楚言、圆睁着的杏核眼时。

仿佛一道无声的、裹挟着万钧之力的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结结实实地劈中了江木的天灵盖。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又猛地逆流冲上头顶。

江木脸上的慵懒笑意像被寒冰瞬间冻结、粉碎,消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狂喜交织的剧烈痉挛。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口气噎在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怪响,仿佛溺水之人垂死的喘息。

整个世界的声音骤然消失了。楚言不耐烦的低语、小丫鬟刺耳的尖叫、梧桐叶的沙沙声、晚风的呜咽,统统不见了。

只有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咚咚!咚咚咚!”震得耳膜生疼,几乎要破腔而出。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张脸上,瞳孔剧烈地收缩、放大,犹如遭遇了世上最恐怖的深渊和最炫目的幻境。

他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铁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单音节:“你…你…你…你……”

那个无比熟悉、日夜萦绕心间、又被他亲手埋葬在记忆最痛处的名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努力地翕动着嘴唇,脖颈上的青筋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可怕地暴凸起来。

额角的冷汗瞬间沁出,顺着紧绷的脸颊线条滑落。

胸腔里翻江倒海,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洪流般冲撞着他的理智堤坝,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青……青儿?!”终于,干涩枯裂的喉咙如同锈死的门轴被强行扭动。

艰难无比地、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和浓重的鼻音,硬生生挤出了这两个字。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

这名字出口的刹那,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巨大的冲击让江木挺拔的身躯晃了晃,脚下虚浮,险些站立不稳。

他急促地、贪婪地深深吸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将胸膛炸开的激烈情绪风暴。

震惊如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狂喜像山洪爆发,冲垮了无数个日夜累积的绝望。

而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则死死缠绕着他,怕这只是一个阳光下的泡沫,一碰即碎。

怕这声呼唤之后,眼前的身影便会像从前无数个梦中那样,烟消云散。

他猛地抬手,不是走向楚言,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和笨拙,一把牢牢攥住了正惊疑不定看着他的小丫鬟的手腕。

那手腕纤细得惊人,隔着薄薄的粗布衣袖,江木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脆弱骨骼的轮廓。

他甚至不敢用力,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其捏碎,宛如他此刻脆弱不堪的神经。

但手上的力道却又不由自主地箍紧,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稻草。

“青儿…!”这一次,声音拔高了些许,却更加嘶哑难听。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砂砾磨破的喉咙里挤出血丝。“……是你吗?”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尽的恳求和卑微的求证,“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充斥着混乱的血丝,死死地盯着青儿的脸。

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穿透,又脆弱得像是易碎的琉璃。“你…你不是已经…已经……”

接下来的那个字眼,那个象征着永恒的分离、冰冷的绝望、无数个日夜噬心蚀骨般痛楚的“死”字,像一块巨大的、沉甸甸的石头。

死死地堵在他的嗓子眼,任凭他如何努力,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声,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那个“死”字,一旦出口,恍若就会将眼前这虚幻的、珍贵的泡影彻底击碎。

被唤作“青儿”的少女,此刻完全是懵的。手腕上传来陌生男子滚烫而带着厚茧的粗糙触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她甚至没来得及将那句“抓贼”的后半截喊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懵了。

眼前这个穿着侍卫服饰、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刚才还一副看热闹的悠闲模样,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可怕?

他的眼神像疯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额角青筋暴跳,死死盯着她的样子,活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他嘴里喊出的那个名字……青儿?是叫她吗?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你…你是谁?放开我!你认错人了!快放开!”她惊恐地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想抽回自己的手,单薄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抗拒而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江木像是再也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几乎将他击溃?的情绪洪峰的冲击。

也似乎是为了确认眼前人的真实,又或者仅仅是出于失而复得的本能冲动。

他猛地张开双臂,以一个不容抗拒的强硬姿态。

将那还在奋力挣扎的、小小的、温软的身体,狠狠地、死死地、不容分说地搂进了自己宽阔而坚硬的怀抱里。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急切和绝望的占有欲。

“啊——!”青儿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至极的尖叫。

她的脸猝不及防的撞在对方坚实冰冷的皮甲护胸上,鼻尖瞬间涌上一股浓烈的尘土、皮革和陌生男性汗水的混合气味,熏得她一阵眩晕。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被两条铁钳般的手臂死死地箍住腰背。

那力量大得惊人,勒得她胸腔剧痛,几乎无法呼吸。

纤细的骨头在抗议,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光天化日之下,在将军府的门庭前,被一个陌生的、疯癫般的男人如此粗鲁地当众抱住,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羞愤欲死,脸上滚烫得似火烧,强烈的屈辱感让她恨不得立刻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或者脚下的大地裂开一道缝隙让她钻进去。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捶打着江木的后背、推搡着他的胸膛,细瘦的腿徒劳地踢蹬着他的小腿,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她的挣扎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所有的踢打都像是落在铜墙铁壁上。

除了让她感到更深的绝望和无助,毫无作用。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愤怒和恐惧。

“江木头!你个二货!混账东西!还不快放手!你想把人勒死不成?!”楚言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混乱的门庭。

他看得真切,青儿的脸色已经开始由红转白,挣扎的力道明显减弱,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张,显然是透不过气来了。

楚言又急又怒,一步跨上前,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非顾忌伤了同袍,几乎就要动手强行拉开了。

那句“勒死”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焦急的警告。

“死”!这个字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烧得通红的烙铁,猛地烫在江木灵魂最深处那道从未愈合、日夜渗血的伤口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他死死箍住青儿腰背的双臂。

那灌注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刻骨铭心的悔恨以及确认真实存在的本能力量的双臂。

在那声“死”字落下的千分之一刹那,疑似被无形的九天玄冰瞬息冻结。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热度,所有的疯狂渴望,都在这个字面前土崩瓦解,轰然溃散。

他健硕的身躯猛地一个剧震,似乎被无形的巨锤当胸砸中,脚下踉跄着向后跌退了半步。

那双死死盯着青儿、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血红双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随即又猛地涣散开来,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浸满灭顶的绝望;是看到毕生至珍至爱在自己怀中再次走向毁灭边缘的肝胆俱裂。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而痛苦的嘶吼从江木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喉管撕裂的血腥气。

箍紧的双臂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筋骨,骤然松脱,无力地垂落下来,手指神经质地微微蜷缩着,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失去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钳制,青儿像一截被狂风折断的柔弱柳枝,软软地向后倒去。

若非后背及时撞在一株斑驳嶙峋的老紫薇树干上,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粗糙的灰褐老皮与下方大片?剥露出的青白色内干?交错,那光滑处却?冰冷如铁?,瞬间硌透了单薄的秋衣。

树身因年岁而扭曲盘结,?表皮大片剥落的地方,裸露出底下异样光滑却毫无生气的青白,像是被无形之力生生撕去了皮肤,只余下渗着冷冷寒气的肌理?。

几片纤薄的、褪了色的紫薇花瓣,被撞得簌簌飘落,沾在她汗湿的颈间。

她贪婪地、剧烈地喘息着,新鲜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胸腔。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呛得她猛烈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叶子。

她脸上血色尽褪,犹如金纸,残留着被勒出的青白指痕和被皮甲硌出的红印。

更衬得那双圆睁的杏眼里充满了劫后余生却更深重的惊恐与茫然。

发生了什么?这个疯子……这个突然抱住她、差点勒死她、又突然像被抽了魂一样的男人……

青儿的恐惧和楚言的怒喝,此刻都已无法再进入江木的世界。

他的世界,在听到那个“死”字的瞬间,已然天塌地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血色泥沼和足以撕毁灵魂的尖啸。

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惫懒笑意的桃花眼,此时布满了蛛网般狰狞可怖的血丝,猩红得却像地狱爬出的恶鬼。

滚烫的泪水决堤般冲出眼眶,混杂着嘴角无法控制的涎水,在他沾满尘土、线条刚硬的下颚上肆意横流。

狼狈不堪,却又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濒临毁灭的悲怆。

他的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青儿,死死盯在了几步之外、依旧是满面怒容与惊疑的楚言身上。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咆哮,宛若受伤濒死的孤狼向月发出的最后哀嚎,猛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这声音饱含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否认,一种绝望到极点的抗拒,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嘶哑。

震得门庭前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檐角悬挂的铜铃也跟着剧烈震颤,发出细碎而惊慌的悲鸣。

江木整个人如遭无形的烈焰焚烧,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身体佝偻着。

双手痉挛般地揪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似要把那颗因为剧痛而疯狂擂动的心脏生生挖出来!

“不…不…”他的声音陡然降了下来,却比刚才的嘶吼更加颤抖,更加癫狂,若溺?梦魇中的呓语。

带着哭腔,带着泣血的哀求,一遍遍重复着,像是要说服眼前的人,又像是要催眠自己,“…青儿没有死…没有死!”

每一个“死”字出口,都如同在他自己心口剜下一刀,痛得他浑身抽搐。

却又偏执地、疯狂地重复着,仿佛只要大声否认,就能改变那早已注定的、冰冷残酷的现实。

他猛地抬起双手,十指深深插入自己汗湿凌乱的发根,狠狠地揪扯着,用力之大,恨不能要将头皮连同那些噬心的记忆一起撕扯下来。

他高大的身躯痛苦地蜷缩下去,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头颅深深埋下,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恰似受伤野兽的低鸣,断断续续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青儿…对不起…”这呢喃声微弱得竟像风中残烛,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悔恨。

每一个字都浸泡在苦涩的泪水中,“…对不起…”他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却像世上最沉重的枷锁,“都是我的错…是大木头没有保护好你…”

那个久远的、只属于他们之间的亲昵称呼——“大木头”,在此刻出口,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温柔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俨如被车轮碾过的枯枝,嘶哑得几乎只剩下气音。

却清晰地传递出那份能将钢铁都融化的、倾尽三江五湖也无法洗刷的自责与愧疚。这低语,比方才的嘶吼更令人窒息,更令人心碎。

这短暂却仿佛凝固了千万年的崩溃,仅仅持续了几个喘息的时间。

巨大的情感洪流彻底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御,那汹涌而至的、关于失去的冰冷记忆和眼前“幻影”带来的狂喜与恐惧交织成的漩涡,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无情吞噬。

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炼狱般的煎熬,无法再面对楚言惊骇的目光,更无法再去看一眼那个被他惊扰、被他伤害、被他视作唯一救赎却又无法确认的“青儿”!

逃!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呐喊。

江木猛地松开揪住头发的手,沾着泪水和汗水的手指在衣襟上留下湿漉漉的指印。

他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在追赶。

他高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却又带着一种失控的、不顾一切的仓惶。

“砰!”一声闷响!他转身起步的刹那,左脚狠狠绊在了将军府那光滑坚硬的门槛上。

整个人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凉的石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双手狼狈地在粗糙的地面上一撑。

甚至来不及完全站直身体,就凭借着腰腿那股蛮横的爆发力,以一种近乎连滚带爬的姿态,猛然向前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