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地咬住她耳垂:“三百年前在北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水波荡漾,屏风上投出交叠的身影。亲兵们早被拓跋玉打发得远远的,此刻帐外只有一轮孤月,静静照着这对久别重逢的眷侣。
突然,敖烈动作一顿。拓跋玉正疑惑,却见他眉心浮现一道黑气——是无天佛祖的暗伤发作了!
“烈哥?”她慌忙捧住他的脸。
敖烈却勾起嘴角,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抵在桶边,声音沙哑:“没事......”他低头封住她的唇,“让我好好看看你......”
水花四溅中,谁也没注意到,敖烈背上的龙纹正在黑气侵蚀下,渐渐变成血红色。
夜已深,烛火摇曳。
敖烈抱着拓跋玉从浴桶中起身,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
他大步走向内室,拓跋玉湿透的素白中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放我下来......”她轻捶他的肩膀,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敖烈低笑,不但没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夫人方才在浴桶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烛光透过素纱屏风,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敖烈俯身时,肩背肌肉绷紧,在屏风上投下极具压迫感的轮廓。
他常年握剑的指节分明,此刻却极尽温柔地穿过拓跋玉散落的青丝。
拓跋玉仰头时,纤细的脖颈拉出优美的弧度。她下意识抓住案几边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案头的文房四宝被撞得凌乱:青铜镇纸被碰倒,在檀木案几上滚了半圈,最终卡在一叠公文边缘。
狼毫笔从笔架上震落,笔尖残余的墨汁溅在展开的军报上,恰好晕染了“突厥”二字。
拓跋玉余光瞥见,忍不住轻笑:“明日......还要用这些文书......”
敖烈吻住她的唇,含糊道:“让他们重写。”
辗转至梳妆台前,铜镜映出拓跋玉绯红的脸颊。
“别......”她伸手去挡镜子,却被敖烈握住手腕。
“让我看看你。”他声音沙哑,另一只手取下她发间最后一支玉簪。青丝如瀑垂落,扫过铜镜表面,模糊了映出的缠绵身影。
天光微亮时,拓跋玉精疲力竭地伏在敖烈怀中。
帐外突然传来亲兵急促的脚步声:“将军!突厥使团提前到了!”
素纱屏风上烛影轻晃,映出内室交叠的人影。
敖烈皱眉,正要发作,却被拓跋玉按住手臂。
她撑起身子,虽眼尾还带着红晕,语气却已恢复清明:“替将军更衣。”
当亲兵捧着铠甲进来时,只见案几上的文书已被整理妥当,唯有那支狼毫笔仍躺在地上,笔杆上残留着几道浅浅的指痕。
敖烈低头,在拓跋玉额头落下一吻,温热的唇贴着她微凉的肌肤,低声道:“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她半阖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勾住他的袖口,声音带着未散的倦意:“早些回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拢回锦被中,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敖烈穿戴整齐后,站在床榻边静静看了她片刻。晨光透过纱帐,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映出浅浅的阴影,呼吸绵长而安稳。
他转身走向外间,对候在一旁的侍女沉声吩咐:“好生照顾夫人,等她睡醒后,务必让她用早膳。”
侍女低眉顺目地应下:“是,将军。”
走到门口时,敖烈又回头望了一眼。屏风后的床榻上,拓跋玉翻了个身,青丝散在枕畔,像是水墨画中晕开的一笔。
他唇角微扬,这才大步离去。
亲兵早已牵马等候多时,见敖烈出来,立刻上前禀报:“将军,突厥使团已至城外十里亭。”
敖烈翻身上马,神色已恢复往日的冷峻:“走。”
马蹄声渐远,帐内,拓跋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被中缩了缩,唇角却微微弯起,似是做了什么好梦。
?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将半开的窗子关小了些,免得晨风惊扰了夫人的安眠。
敖烈策马出城时,霜色正爬上他的铠甲。昨夜缠绵的暖意犹在指尖,此刻却被朔风吹得生疼。
敖烈正立于十里亭外的古槐下。他并没有见到突厥使团。
他单手按着刀柄,目光沉沉地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是焚风谷,山势陡峭,风啸如鬼哭,是绝佳的伏击之地。
“备马。”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亲兵牵来战马,那匹乌骓马鼻息粗重,铁蹄不安地刨着地面,仿佛已嗅到战意。
敖烈翻身上马,玄铁轻甲在晨光下泛着冷芒,腰间横刀随着马背起伏轻晃。
他扫了一眼身后二十名精锐亲兵,个个腰挎短弩,背负长弓,马鞍旁悬着弯刀与火油箭。
“走。”他一夹马腹,乌骓如离弦之箭,冲入官道旁的密林。
此时天光未大亮,林间雾气弥漫,马蹄踏过湿软的腐叶,几乎无声。
敖烈伏低身形,耳畔只有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一两声鸟雀惊飞的振翅声。
他抬手示意,身后骑兵立刻分散,呈扇形推进,彼此间距三丈,既能互相照应,又不会因密集行军暴露踪迹。
“将军,前方有突厥斥候。”一名亲兵压低声音,指向林外隐约晃动的黑影。
敖烈眯眼,抬手做了个“止”的手势。众人屏息,战马亦通人性,竟无一声嘶鸣。
那突厥斥候显然未察觉异样,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调转马头往另一侧去了。
“绕过去。”敖烈冷声道。
官道平坦,但突厥使团必走此路。敖烈要的是出其不意,因此他选择了一条几乎无人知晓的山径——那是猎户采药踩出的窄道,仅容一马侧身而过,一侧是峭壁,另一侧是深涧。
乌骓马踏着嶙峋山石,蹄铁在湿滑的岩壁上擦出零星火花。敖烈单手拽着缰绳,另一手扶住岩壁,身形稳如山岳。身后亲兵亦步亦趋,无人敢有半分松懈。
攀至半山腰时,敖烈忽地抬手,众人立刻勒马。
下方谷底,突厥使团的旗帜已隐约可见。为首之人——左贤王阿史那延,正似笑非笑地摩挲着马鞭。
“白将军面色不佳啊。”阿史那延的汉话带着古怪的腔调,“莫非是......夜不能寐?”
辰时三刻,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拓跋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侍女正要出去查看,帐帘却猛地被掀开。
“夫人!”一名满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来,扑倒在地,“将军......将军在焚风谷遇伏!”
拓跋玉瞬间清醒,一把掀开锦被:“说清楚!”
斥候喘息着递上半截染血的令箭:“突厥人伪装成商队,在谷中埋了火油......三长老的人马截断了退路......”
她盯着令箭上那道熟悉的刻痕——那是敖烈独有的标记,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折断示警。
“备马。”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取我的甲来。”
侍女惊慌地拦住她:“夫人不可!将军临行前特意嘱咐——”
“让开。”拓跋玉一把扯下挂在床头的长剑,“他若死了,那些嘱咐还有什么用?”
帐外狂风骤起,吹散了晨雾。‘乌云’似乎感应到什么,在马厩中不安地嘶鸣。
?巳时初,焚风谷的岩壁上,敖烈背靠断崖,手中的陌刀已经卷刃。
三长老的剑尖抵在他咽喉:“贤侄女婿,你当真以为阿玉会来救你?”
他笑着踢了踢地上那支折断的令箭,“这信号传回大营至少要半个时辰,等你的小夫人赶到时......”
话音未落,谷口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鹰唳。
敖烈瞳孔骤缩——那是拓跋玉驯养的海东青“雪爪”的叫声!
“看来我夫人......”他咳出一口血,却低低笑起来,“比你想的要快。”
崖顶突然箭如雨下,但射落的箭矢却绑着浸水的布条——正是克制火油的最佳手段。
三长老猛地抬头,只见晨光中一道绯色身影立于崖顶,拓跋玉手中的长弓还在震颤。
“三叔。”她的声音顺着山谷回荡,“您是不是忘了,这支‘破云箭法’还是您亲手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