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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曾跪佛前求正果,不如娇妻唤雪奴(2 / 2)

三载后,杭州。

庭前老槐筛下碎金,蝉声忽地拔了个高,又戛然而止——原是卖冰盏的挑着铜盏叮当而过。青石板上漫开的水痕转瞬便叫日头舔尽了,倒像从不曾有过这抹凉意。

穿堂风挟着井水汽掠过竹帘,惊醒了瓷枕上午寐的人。半梦半醒间听得外头货郎拖长调子喊:“薄荷雪、荔枝膏——”尾音颤巍巍浮在灼热的空气里,竟比那琉璃碗里的冰屑化得还快。

西窗下新沏的梅子汤早凝了水珠,白瓷壁上一道道蜿蜒的痕,像谁用指尖蘸着写未完的暑气诗。

西湖连下四十天梅雨。

“娘亲,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小狼舔着糖葫芦,看拓跋玉第七次修补那盏走马灯。灯面画着白龙逐月,她的银针却总扎到手指。

“你爹啊...”她望着西方轻笑,“被如来留下抄经书呢。”

暗处金蝉子攥紧佛珠。他亲眼看见敖烈在化龙池洗去尘缘,连“雪奴”这个名字都成了禁忌。

?三十三天外,摩睺罗伽境。

此处无昼夜之分,唯有七宝树终日发光。敖烈每日在龙形玉台上打坐,却总梦见桃花纷飞。这日案头突然多了幅画:墨荷丛中藏着条金鳞小鱼。

“此乃西王母所赠。”观音拂过画卷,“说是...贺你升任天龙之礼。”

敖烈指尖抚过鱼睛,莫名触到湿意。

这日,杭州的雨下了整整三日,拓跋玉跪在伽蓝寺山门外,青丝覆满雨水。

“求圣僧带我们母子见敖烈一面。”她第三次叩首时,怀中熟睡的小狼突然惊醒,伸出小手去接飘落的雨滴:“娘亲,爹爹在天上吗?”

金蝉子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殿内十八罗汉像怒目圆睁,仿佛在无声呵斥这荒唐请求。

“女施主”老和尚终于开口,“三十三天外非血肉之躯可至。”

她将小狼推向金蝉子,“只求您...让这孩子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七彩祥云掠过南天门时,小狼好奇地摸着金蝉子的袈裟:“爷爷,爹爹真的变成星星了?”

老和尚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琉璃光海,忽然将酒葫芦塞给孩子:“喝一口,待会不论看见什么...别哭。”

摩睺罗伽境的守门金刚见到他们时,月牙铲轰然落地:“师...师兄的家眷?”

?敖烈正在七宝莲台上诵经。

佛经突然无风自动,他抬头看见殿门处逆光站着个小小身影——那孩子手里攥着串糖葫芦,琥珀色瞳孔与他如出一辙。

“八部天龙广力菩萨。”金蝉子合掌轻笑,“可识得这人间孩童?”

敖烈的佛珠串突然崩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滚落莲台。有颗珠子滚到小狼脚边,孩子捡起来惊呼:“是爹爹画的小乌龟!”

——那是雪奴当年哄儿子睡觉时,刻的玩具。

拓跋玉倒在三十三天的白玉阶上,唇角溢出的鲜血在纯净的仙阶上洇开刺目的红。凡人之躯强登天界,她的五脏六腑早已被仙气灼伤,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敖烈站在莲台之上,金眸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敖……烈……”她气若游丝,却仍固执地望着他。

可那双曾经温柔注视她的眼睛,此刻只有佛性的空寂。

小狼被金蝉子抱在怀里,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挣扎着,朝拓跋玉伸出小手:“娘亲!娘亲怎么了?”

金蝉子看着敖烈,声音低沉:“广力菩萨,当真不认这妻儿?”

敖烈垂眸,指尖拨动佛珠,语气平静:“凡尘孽缘,早已了断。”

话音落下,拓跋玉瞳孔骤缩,一口鲜血猛地呛出。

金蝉子终于看不下去,抬手一挥,佛光如纱,轻轻覆在拓跋玉身上,勉强护住她即将溃散的魂魄。

“你既已证得菩萨果位,难道连一丝慈悲都不愿施舍?”老和尚罕见地动了怒。

敖烈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她不该来。”

“可她来了!”金蝉子冷声道,“她以凡人之躯强闯天界,只为让孩子见你一面!”

小狼终于挣脱金蝉子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向拓跋玉,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娘亲不疼……小狼吹吹……”

孩子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敖烈:“爹爹,你为什么不要我们?”

“雪……奴……”鲜血从她齿间渗出,“你当真…不要我和小狼了吗?”

敖烈的佛珠突然停止转动。

三十三天外,梵音骤寂。

小狼突然赤着脚奔向白玉阶。孩子摔倒了就爬起来,雪白的小脚被仙阶烫出血泡也浑然不觉。

“爹爹!”稚嫩的哭喊撕开庄严佛境,“娘亲要死了!”

敖烈垂眸看去——那孩子仰着的小脸上,左眼是龙族金瞳,右眼却是拓跋玉的琥珀色。此刻两道泪痕正冲刷着脸上的血渍,在仙雾中蒸腾起猩红的雾。

“孽障!”

十八罗汉法相突然显现,降魔杵直指拓跋玉:“凡女污秽佛土!”

金光劈落的刹那,敖烈额间佛印突然炸裂。

他一把扯下袈裟掷向空中,漫天佛光竟被这袭旧袈裟兜头罩住。在诸天菩萨的惊呼声中,曾经最虔诚的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赤着脚走下莲台。

敖烈跪地将妻儿揽入怀中时,拓跋玉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她颤抖着摸向丈夫的脸,指尖触到的却是温热血泪——原来菩萨也会哭。

“雪奴...”她气若游丝地唤着凡间旧名,“江南的桃花...还没...”

“我们去看。”敖烈突然抱起妻子,转身对呆立的小狼伸手:“儿子,回家。”

南天门外,沙僧拦住了去路。

在敖烈绷紧身躯准备死战时,那满脸虬髯的罗汉却突然咧嘴一笑,反手将月牙铲插进天门柱石:“师弟,酒钱记你账上。”

说着解下腰间酒葫芦抛过去,里面装着续命琼浆。

下界,杭州。

拓跋玉饮下续命琼浆后,面色虽稍缓,但魂魄仍如风中残烛,三魂七魄间浮动着细碎的金光。

金蝉子以佛眼观之,叹息道:“琼浆续命,但若要魂魄永驻……需阴阳调和,引龙族本源之气入体。”。

小狼的异色双瞳骤然收缩,左眼金瞳映出母亲魂魄中游走的龙气,右眼琥珀瞳却看见一缕黑气缠绕心脉。他死死抓住父亲衣角:“爹爹救娘亲!”

敖烈沉默片刻,龙角泛起暗金纹路,低声道:“龙族与人族不同,魂魄与血脉相连。若要彻底稳固你的魂魄……需以龙形与你行云雨之事,引龙气入体,重塑魂魄根基。”

拓跋玉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虚弱地别过脸:“你……”

金蝉子轻咳一声,抱起小狼:“老衲带小施主去隔壁吃糖。”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敖烈不再多言,周身金光暴涨,龙鳞覆体,化作半龙之形。龙尾一卷,将妻子轻柔裹住,龙息灼热。

窗外骤雨倾盆,雷声轰鸣。敖烈龙形半显,龙尾缠绕拓跋玉腰肢,龙息顺着肌肤相触之处渡入她体内。拓跋玉浑身剧颤,魂魄深处传来锁链崩断之声——那是天道对人龙相恋的禁锢。

小狼被金蝉子带出屋外,却仍能听见母亲低低的喘息与龙吟交织。他捂住右眼,惊道:“娘亲的魂魄……在发光!”

?翌日黎明,拓跋玉指尖生出细密龙鳞,又转瞬隐去。敖烈龙角残留着昨夜灵力激荡的裂痕,却将妻子搂得更紧:“从今往后,你的寿元……与我同载。”

小狼好奇地摸父亲龙角,左眼突然看穿云层——三十三天外,雷劫正在凝聚。

清明时节,杭州城多了户奇怪人家。

俊美的丈夫总爱在雨天抱着妻子上药,有个眼睛异色的小童整天追着和尚讨糖吃。偶尔夜深人静时,邻人会看见那家屋顶盘踞着朦胧龙影,像是在守护什么比成佛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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