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拼死带回的惊人真相,并未立刻公诸于众,而是在修罗剑盟最高层的核心圈内,进行了一次极其隐秘且沉重的通报。与会者仅限于各堂首座长老、以及少数几位掌控实权、心志与忠诚都经过千锤百炼的核心成员。
当楚狂在地心深处的经历,连同那涉及上古秘辛、主通道威胁、乃至整个界域存亡的骇人结论,从墨老沉痛而严肃的口中缓缓道出时,即便是这些见惯风浪、修为高深的强者们,也无不面色惨白,如遭雷击,骇然失色。
上古界域大战、被封印的主通道、卷土重来的暗星势力……这些词汇所承载的重量,远远超出了他们以往所有认知和争斗的范畴。他们曾以为宗门兴衰、资源争夺便是天大的事,此刻才惊觉,自己乃至整个修真界,原来一直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而火山之下,连接着的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深渊。这认知带来的冲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短暂的死寂之后,密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混乱。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不可避免地在这些高层中间蔓延开来。有人双目失神,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有人面露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末日降临;更有甚者,眼神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周围的目光,内心深处难以抑制地生出了怯意与退缩的念头——与这等天地大劫相比,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挣扎又有何意义?整个修罗剑盟的决策层,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分裂危机。
就在这人心动荡、信念摇摆的关键时刻,密室那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在墨老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了进来。正是楚狂!
他显然远未康复,脸色苍白得透明,嘴唇没有丝毫血色,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倒下,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倚靠在了墨老身上。然而,当他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那双蕴含着无尽疲惫与伤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时,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密室。所有的窃窃私语、不安的躁动、乃至沉重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彻底平息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刚刚从地狱归来的盟主身上。
楚狂在墨老的帮助下,在主位缓缓坐下,他没有浪费时间寒暄或重复那些令人绝望的细节。他只是用因虚弱而低沉、却仿佛带着地心烈焰灼烧过的痕迹、每一个字都砸在实处的语言,勾勒出最核心的画面:
“我看到了……那片战场。”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无数的先辈,白骨与残骸堆积如山,他们的兵器折断了,甲胄破碎了,但他们的意志……直至万古后的今天,依旧未曾消散。他们战到了最后一刻,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只为将灾厄阻挡在家园之外。”
他顿了顿,仿佛在压抑胸腔翻涌的气血,继续道:“我也听到了……大地灵脉被强行抽取时,发出的哀鸣。那不是简单的能量流失,那是我们脚下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生命本源被掠夺的痛苦嘶吼。”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扫视众人:“若让暗星得逞,重启通道。那么,上古的惨剧必将重演。届时,烽火将燃遍界域每一个角落,无人可以幸免。那将不是宗门之争,不是道统之辩,而是……彻底的灭亡,万物凋零,生灵涂炭。”
“……逃避,无用。”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怯懦,换不来生存。上古先辈,面对远超我等的强敌,未曾后退半步。今日,历史的洪流,已将我们推到了同样的位置。轮到我们……站在这里了!”
“修罗剑盟成立的初衷,”他的目光中仿佛有血色战意在升腾,“或许连最初的创立者也未必完全明晰,但冥冥之中,便是为了应对今日之劫!这,不是某一宗、某一派的战争,这是关乎我等脚下这片土地,关乎你我血脉传承,关乎亿万万生灵存续的战争!”
“我等……”楚狂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吐出了最终的决定,“已无路可退。唯有——死战!”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鼓舞,却带着亲身经历者用生命验证的沉重与决绝,带着修罗王血脉中被唤醒的威严与战意,更带着一份跨越时空、继承自远古英灵的守护之责,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上,震散了迷茫,驱散了恐惧。
最初的恐慌和怯懦,在这股悲壮而强大的意志冲击下,开始冰消瓦解。能站在这间密室里的,无不是历经磨难、心志坚韧之辈,或是雄踞一方的豪强。在最初的震惊与本能恐惧过后,被逼到绝境时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狠厉、担当与血性,开始如同岩浆般从心底涌出,逐渐压倒了消极的情绪。
一位性情刚烈的战堂长老猛地一拍桌子,赤红着双眼吼道:“盟主所言极是!妈的,苟且偷生像个缩头乌龟,还不如轰轰烈烈战死!老子这条命,豁出去了!”
“没错!祖宗留下的基业,生养我们的山河,岂容那些藏头露尾的邪魔染指!”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宿老也颤巍巍地站起,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拼了!就算死,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让那帮杂碎知道,我们这方天地,不是好惹的!”
群情逐渐激昂,一股同仇敌忾、背水一战的惨烈气势在密室中凝聚、升腾。很快,统一的认识迅速形成:隐瞒毫无意义,必须将真相有选择、有步骤地公之于众,整合中州乃至整个界域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抢在暗星完全修复星门之前,阻止主通道的开启!
决议既下,修罗剑盟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高效运转。消息被精心措辞,通过各种渠道,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整个中州乃至更遥远的区域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地震和恐慌浪潮。然而,这一次,在修罗剑盟早有准备的舆论引导、以及楚狂那极具说服力和感染力的亲身经历(经过适当修饰)面前,恐慌并未演变成失控的混乱。一种意识到大难临头、退无可退的悲愤情绪,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转化为了同仇敌忾的共识。
与此同时,一道道加急的盟主令,携带着修罗剑盟的最高印记,如同雪片般飞向中州各地,乃至其他大域的顶尖势力。各大宗门宗主、世家家主、有影响力的散修联盟首领,都被紧急召往修罗剑盟总部。
一场决定界域命运的巨大风暴,即将在盟誓之下,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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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剑盟总部,最为恢弘广阔的誓剑台,此刻已是人山人海,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往日里空旷寂寥,如今却站满了来自中州境内所有排得上号的势力首领。无论是早已与剑盟结盟的亲密伙伴,还是长期以来保持中立、明哲保身的宗门,甚至是那些曾与剑盟有过摩擦、龃龉甚至敌对关系的世家家主、帮派魁首,此刻尽数接到了不容拒绝的征召,齐聚于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或算计,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凝重、得知真相后的深深震撼,以及一股被逼到绝境后萌生出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命运悬于一线的紧绷感。
高台之上,楚狂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单薄,他依旧需要用手微微支撑着身旁冰冷的石栏才能站稳,脸色苍白如纸,不见半分血色,清晰地显示着他重伤未愈的虚弱。然而,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暴风雪中屹立不倒的青松,那双扫视全场的眼眸,虽然带着疲惫,却锐利如鹰隼,更蕴含着一种亲身经历过地狱、背负着沉重真相所带来的、令人心折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宣告,一个活生生的证据。
他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激昂的鼓动,只是用尽可能平稳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语调,将地心深处的所见所闻——那片苍凉的远古战场,那座疯狂汲取地脉的恐怖星门,暗星势力的庞大阴谋,以及界域可能面临的毁灭性灾难——再次清晰、冷静地陈述了一遍。他省略了个人战斗的细节,只陈述冰冷的事实。因为此刻,再华丽的辞藻也比不上这赤裸裸的、关乎所有人生死的真相本身更具冲击力。这沉重的真相,就是最有力、最不容反驳的动员令。
台下,鸦雀无声。数以千计的一方豪强、宗门巨擘,此刻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只有那因极度震惊和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片压抑的风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楚狂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怀疑,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意识到大难临头、无处可逃的绝望,以及从绝望中开始滋生的、最后的血性。
“……情况,便是如此。”楚狂的声音最终沉落,如同定音的重锤。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非一城一地之争,非一宗一派之怨,乃是我等界域生死存亡之战!今日召诸位前来,非为逼迫,只为问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声震全场:
“战,还是不战?!”
短暂的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这短暂的沉默,是最后犹豫与挣扎的体现。
然而,这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战!”一个清冽而坚定的女声率先打破了沉寂。只见玄水宗宗主,这位一向以温和中立、不涉纷争着称的女修,越众而出,她美丽的脸上此刻再无平日的温婉,只剩下冰冷的决绝,目光直视高台上的楚狂,“玄水宗,愿倾全宗之力,上下皆兵,追随盟主,死战到底!护我山河,虽死无憾!”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战!”天刀门门主,一位虬髯大汉,猛地拔出佩刀,刀锋直指苍穹,怒吼道,“天刀门全体弟子,愿为前锋,刀锋所向,死不旋踵!”
“战!”药王谷谷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虽无凛冽杀气,但眼神坚定无比,“药王谷虽不擅杀伐之术,但谷内所有丹药库存、所有医师弟子,愿无条件供盟主驱策,救治伤员,直至最后一刻!”
“战!散修联盟万千散修,虽无宗门依托,但亦知家国大义!愿效死力,听候调遣!”散修联盟的盟主,一位气息凌厉的中年男子,朗声宣誓。
“战!”
“战!”
“战!”
如同滚雷般的怒吼声,从广场的各个角落爆发出来,此起彼伏,最终汇成一股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穹都撕裂!一个个势力首领纷纷出列,无论其内心是否还有一丝保留,在此刻这大势所趋、退无可退的绝境之下,所有的力量都空前地统一在了一起,凝聚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
“好!”楚狂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他不再犹豫,猛地抬起右手,指尖剑气一闪,划破左手食指,逼出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蕴含着磅礴气血与一丝本命魂念的精血!
他屈指一弹,那滴精血如同有生命般,划破空气,精准地射向广场中央早已矗立在那里、布满古老符文的一座巨大石碑之上。
“既然如此,今日我等便在此,以血为誓,以魂为契!”楚狂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天地:
“凡我中州修士,当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共抗暗星!”
“凡我盟约之人,当听从号令,资源共享,不得藏私!”
“凡有怯战通敌、背信弃义者,人人得而诛之,共诛之!”
“此誓,天地共鉴,神魂共督!”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那滴融入石碑的精血骤然亮起,化作一个复杂无比、散发着洪荒气息的血色符文,一股浩瀚而威严的天地约束之力,如同水波般以石碑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广场!
“吾等立誓!”
台下,所有势力首领,再无半分犹豫,纷纷效仿,划破指尖,逼出自身蕴含魂念的精血,成千上万道细小的血光,如同百川归海,齐齐射向中央那座古老石碑!
嗡——!
万千血光融入的刹那,石碑上的血色符文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道巨大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贯入云霄!紧接着,光柱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神秘光泽的血色符文,如同漫天血雨,精准地落入每一位立誓者的眉心,形成一个淡淡的、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灵魂契约印记!
血誓盟约,成!
一股无形的纽带,将广场上所有人的意志连接在了一起。整个中州的力量,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地被整合到了一面旗帜之下,拥有了一个统一的意志和唯一的指挥核心——楚狂!
楚狂感受着眉心那微微发热的契约印记,看着台下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场面,心中百感交集。有沉重如山的责任,有磅礴汇聚的力量,更有一种历史的宿命感。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最终之战的阴云,已然沉重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但与此同时,希望的火焰,也在这万众一心的血誓之中,被彻底点燃,熊熊燃烧!
整个中州,如同一架被唤醒的庞大战争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力运转,进入最终的、决定命运的备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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