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炮被摧毁的短暂喜悦,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冲得一干二净。幸存的突击队员们被死死压缩在巨炮残骸周围一个由沙袋和弹坑组成的环形工事内。工事的面积不大,不到半个篮球场大小,却挤着三十多个浑身带血的汉子。
日军的包围圈,像一只正在收紧的铁拳,不断地压缩着他们本就狭小的生存空间。机枪子弹疯了一样地泼洒过来,打得沙袋里的泥土四处飞溅,发出噗噗的声响。
“轰!”
一发掷弹筒榴弹在工事外不远处爆炸,掀起的泥土和滚烫的弹片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个靠在工事边缘的战士发出一声闷哼,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
丁伟快速清点了一下人数。出发时的一百多个弟兄,现在,算上他自己,只剩下三十七个。而且,人人带伤,弹药也所剩无几。每个人的步枪弹匣里,平均只剩下不到二十发子弹,手榴弹更是早就扔光了。
绝境。
彻头彻尾的绝境。
丁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很清楚,这么耗下去,用不了十分钟,他们就会被鬼子用人命活活堆死在这里。必须突围。可是,往哪儿突?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鬼子,少说也有一个大队。凭他们这三十几号残兵,想从上千鬼子的包围圈里冲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三五八团的那名指挥官,方正上尉,拖着一条受伤的胳膊挪到了丁伟身边。他的胳膊上缠着一圈已经渗出黑血的绷带,但那张国字脸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看了一眼周围不断缩小的包围圈,又看了看丁伟。
“丁团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丁伟正一肚子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老子知道不是办法,你有办法?”
方正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只是平静地开口:“丁团长,你们是主力,脑子比我们好使,活着作用更大。我们三五八团的弟兄,留下来给你们断后。”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丁伟的耳朵里。
丁伟猛地转过头,一把揪住了方正的衣领,眼睛瞪得像铜铃,几乎是吼出来的。
“放你娘的屁!什么你们我们?到了这儿,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要死一块死!”
被他揪着衣领,方正的身体晃了晃,但他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丁伟吼着。等丁伟吼完了,他才伸手,用力,但坚定地,将丁伟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挣脱开。他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军服,看着丁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丁团长,这不是高贵不高贵的问题,这是命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丁伟背上那把用布条缠着的、楚云飞的佩剑。
“楚军长把剑给了你,是让你带着胜利回去,不是让你死在这儿。我们的人,跟他拼了!给你们撕开一条口子!”
方正不给丁伟再争辩的机会。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工事角落里仅剩的十几名三五八团的士兵,用尽全身力气,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三五八团的,都有!”
那十几名同样浑身是伤的国军士兵,闻声挣扎着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长官。方正的目光从每一个弟兄的脸上扫过,他看到了疲惫,看到了伤痛,但他没有看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