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机枪火力网,像一张用烧红的铁丝编织成的大网,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子弹发出尖锐的啸叫,擦着头皮飞过,打在地上溅起一蓬蓬泥土,击中沙袋,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冲向巨炮的那条不足百米的道路,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
“啊!”
一名独立旅的战士刚刚跃出掩体,胸口就爆开一团血雾,他像一截被斧子砍断的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他旁边,一个三五八团的弟兄下意识想去拉他,一颗子弹却精准地击中了他的钢盔,巨大的动能将他整个掀翻在地,生死不知。
进攻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密集火力,硬生生遏制住了。后续的队员被死死压制在沙袋和弹坑后面,头都抬不起来。
“他娘的!”
一脚踹翻面前一张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桌子,丁伟的双眼因为愤怒和焦急而变得一片赤红。他很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弹药库的殉爆虽然暂时瘫痪了日军,但周围的日军步兵联队,正在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那动静就像潮水一样,越来越近。
最多还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内拿不下这门炮,他们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儿。
“机枪!把鬼子的机枪给我敲掉!”丁伟对着不远处的二营长怒吼。
二营长也是个狠角色,他一把从牺牲的机枪手身上拽下那挺滚烫的捷克式,对着身边的几个兵吼道:“火力掩护!给老子打!”
几名战士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那几个不断喷吐火舌的日军火力点,奋力还击,用子弹强行压制对方的视线。趁着这个空档,二营长抱着机枪,一个利落的翻滚就地卧倒,枪托死死抵住肩膀,透过准星,瞄准了叫得最欢的那挺九二式重机枪。
“哒哒!哒哒哒!”
一个精准的短点射。那挺重机枪的火舌猛地一窒,日军机枪手的脑袋向后一仰,钢盔带着一蓬血雾飞了出去。但很快,旁边的副射手就补了上来,试图重新开火。
“给老子死!”
二营长怒吼着,又是一个长点射扫了过去,将那整个机枪组都笼罩在弹雨之中,打得血肉横飞。
火力被短暂压制了。
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被丁伟死死抓住,他一把抱起身边一挺早就准备好的轻机枪,对着身后那些被压得抬不起头的队员们咆哮。
“给爆破组!掩护!”
这声嘶吼,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战士的心里。
“掩护!”
“为了弟兄们!冲啊!”
剩下的队员们,无论是独立旅的还是三五八团的,都红了眼。他们嘶吼着,从各自的掩体后面冲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和手里的武器,组成了一道移动的、血肉铸成的屏障。他们不再试图躲闪,只是机械地,疯狂地,向着前方所有能看到的日军火力点倾泻着子弹。子弹不断地击中他们,有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补上。他们用生命,硬生生在枪林弹雨中,为爆破组撕开了一条通往巨炮的通道。
就在这道血肉屏障的身后,两名负责爆破的队员,一前一后,从队伍里冲了出来。他们的身上,都捆满了用油布包裹的炸药包,沉甸甸的,像两尊移动的炸药库。他们是独立旅里最好的爆破手,外号一个叫“窜天猴”,一个叫“闷雷”。
两人一言不发,低着头,顶着横飞的子弹,迈开双腿,朝着那门散发着钢铁寒光的巨炮,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