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戌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混杂着恐惧、羞耻和一丝垂死挣扎的哀求,死死地望向审判席。那目光,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悔罪……”公诉人的声音转为一种沉痛的冰冷,“看看这些!看看那些被窃取、被贱卖的代码!看看那些被虚报、被侵吞的青训资金!看看那些被操控、被玷污的比赛!中国足球的根基,就在你手中,在你长达13年的q钱交易当中,被一点点蛀空、崩塌!”
公诉人指向幕布,上面定格在青训基地航拍图与虚假审计报告的对比上:
**“当足球场变成交易场,当国家队名单变成价目表,当孩子们的绿茵梦变成你儿子账户里的数字!陈戌源,你毁掉的,何止是几场比赛、几个项目?你毁掉的,是一代人对中国足球残存的最后一点信任和希望!你的悔罪,在这一切面前,轻如鸿毛!**”
“**必须依法予以严惩!以儆效尤!以正国法!以慰民心!**”
最后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狠狠砸下!陈戌源眼中那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绝望的“呃……”,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如果不是法警眼疾手快架住,几乎要瘫软在地。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滴落在黄马褂的前襟上。
***
**“全体起立!”**
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旁听席众人肃立,空气凝固成冰。
陈戌源被两名强健的法警牢牢架住双臂,勉强支撑着站立。他头颅低垂,身体筛糠般剧烈抖动,那身宽大的黄马褂在他枯瘦的身躯上晃荡,像挂在一根即将折断的枯枝上。
审判长拿起那份厚重的判决书,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本院认为,被告人陈戌源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8103.0583万元(其中人民币400万元系未遂)……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受贿数额特别巨大,犯罪情节特别严重,使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应依法惩处……”
“被告人陈戌源归案后如实供述了办案机关已掌握的部分受贿犯罪事实,主动交代了办案机关尚未掌握的大部分同种犯罪事实……认罪悔罪……且**有检举揭发他人犯罪行为,经查证属实,构成立功**……依法可对其从轻处罚……”
“立功”二字被清晰吐出时,旁听席角落的张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讥诮。他身边的程序员同伴,则厌恶地别开了脸。
“……但鉴于其受贿犯罪持续时间长,次数多,数额特别巨大,且多起犯罪事实涉及国家重点足球项目安排、赛事运营、青训资金管理等重要领域,严重扰乱足球行业秩序,败坏国家工作人员形象,造成的损失和负面影响极其巨大、难以挽回……其虽有法定从轻处罚情节,**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
陈戌源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为维护国家工作人员职务行为的廉洁性,维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保障足球事业健康发展……判决如下:”
审判长的声音陡然拔至最高,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
**“被告人陈戌源犯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追缴其受贿犯罪所得人民币8103.0583万元及其孳息,依法上缴国库!其中未实际取得的400万元,继续追缴!
**“无期徒刑!”**
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之印,轰然盖下!
陈戌源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法警的手臂成了他唯一的支撑,将他像一具失去生命的玩偶般架着。那颗光秃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浑浊的眼睛大睁着,瞳孔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口水混合着难以名状的液体,沿着松弛的嘴角不断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没有晕厥,没有挣扎。只有一种彻底被碾碎的、万劫不复的死寂,笼罩着他。
法警架着他,拖向那道隔绝阳光的铁门。他的布鞋鞋底摩擦着光滑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如同垂死者最后喘息般的声音。那声音,比李铁倒下时的闷响更轻,却更沉,更冷,更绝望。
旁听席上,张林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低头,从破旧的双肩电脑包里,摸出一个磨损的旧U盘。他盯着U盘上那个小小的足球贴纸看了几秒,然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五指猛地用力!
“咔嚓!”
U盘外壳碎裂的声音,细微却清晰。他面无表情地将碎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仿佛扔掉一段早已腐烂的、与足球有关的代码记忆。
铁门在陈戌源身后沉重关闭。
“哐当——!”
余音在空旷的法庭里久久回荡,如同一个庞大腐朽系统最终崩解时,发出的、沉闷而悠长的绝响。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却再也照不进那个佝偻着被拖入黑暗的身影,也照不亮中国足球那段被q与钱彻底锈蚀的漫长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