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王小平案终章：当蓝墨染透判决书
湖北省松滋市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劣质墨汁。旁听席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记者，与李铁、陈戌源案时的水泄不通形成刺眼对比。国徽高悬，审判长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装裱简陋的书法作品——“**正本清源**”，落款处，一个熟悉的蓝色签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王小平。
**“带被告人王小平到庭！”**
法槌声落。通道尽头，一个身影被法警引着，缓慢挪入。他穿着同样的黄马甲，身形却不像李铁那般佝偻，也不似陈戌源那般枯槁，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顽固的、被强行压制的挺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却戴着沉重的铐环，手腕被勒出红痕。他微微仰着头，稀疏的灰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李铁的惶恐，也无陈戌源的死寂，只有一种近乎倨傲的平静，眼神扫过旁听席，甚至在审判席悬挂的那幅“正本清源”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撇。
他被引到被告席。栏杆合拢的“咔哒”声，在空旷的法庭里显得格外清脆。他站定，目光平视前方，仿佛站在某个学术报告厅的讲台上，而非被告席。
旁听席后排，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印着某已解散中超俱乐部（广州富力）徽章夹克的中年男人，死死盯着王小平那双干净的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是当年富力队的助理教练老周，因一场争议判罚被王小平亲笔签下“停赛半年、罚款20万”的罚单，直接断送了他晋升主教练的机会。他怀里，揣着一张泛黄的、印着王小平蓝色签名的处罚决定书复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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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诉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冰冷，与王小平的平静形成诡异对峙：
**“被告人王小平，2015年至2019年担任中国足球协会纪律委员会主任期间，利用职务便利，在相关俱乐部及人员纪律处罚事项上提供关照，非法收受现金贿赂共计人民币645万元……”**
幕布亮起。没有流水，没有聊天记录，没有录音。只有一份极其简单的表格：
|行贿俱乐部|时间|金额（万元）|减轻处罚事项|
|--------------------|------------|--------------|------------------------------|
|**广州恒大淘宝**|2016.10|**400**|某球员暴力行为处罚由停赛10场减为5场|
|**广州富力**|2017.05|**80**|俱乐部不当言论处罚由扣分6分、罚款100万减为警告、罚款30万|
|**上海申花绿地**|2018.03|**70**|某教练质疑裁判处罚由禁赛1年减为半年|
|**河北华夏幸福**|2018.11|**45**|（俱乐部已解散）争议点球申诉成功，取消对手进球积分|
|**天津权健**|2019.01|**30**|（俱乐部已解散）某外援兴奋剂疑云调查终止|
|**大连一方**|2019.06|**10**|球场设施不合格处罚由主场空场1场减为警告|
|**某球员经纪人**|2017.08|**10**|球员转会纠纷免于纪律处罚|
“上述行贿款项，”公诉人声音毫无波澜，“均为现金交付，无银行流水佐证。涉案俱乐部中，河北华夏幸福、天津权健已解散，相关直接经手人员难以查找核实。”
旁听席响起压抑的议论。现金！解散！死无对证？老周攥紧了怀里的罚单复印件，指关节发白。
王小平依旧平静地站着，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后背挺得更直一些。那双干净的手，在栏杆上轻轻交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仿佛在感受不存在的墨锭。
***
辩护律师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激昂，试图撕开证据的薄弱：
“审判长、审判员！我方坚决认为，公诉机关指控我的当事人王小平构成受贿罪，证据严重不足！”
“第一，所有指控均为现金交易！无任何直接物证、书证！仅凭所谓‘行贿人’单方面口供，如何定案？这违背了刑事诉讼‘证据确实、充分’的基本原则！这是对法治精神的践踏！”
“第二，”律师声音拔高，指向幕布上那份表格，“看看这些所谓的‘行贿方’！河北华夏幸福？天津权健？早已灰飞烟灭！人去楼空！证人何在？证言何存？广州恒大？申花？他们提供的所谓‘证词’，在无其他证据印证的情况下，其真实性、动机存疑！完全可能是推诿、构陷！”
“第三，”律师转向审判席，掷地有声，“最关键的身份定性！中国足协是什么性质？是依法登记注册的**社会团体法人**！王小平担任的纪律委员会主任，并非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公诉机关以‘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指控，主体资格根本错误！适用法律完全错误！”
王小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不是慌乱，而是一种被点亮的、属于“学者”的矜持。他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看向审判席，仿佛在等待一场学术辩论的公正裁决。
“主体错误？”公诉人冷冽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辩护营造的“学术”氛围，“看看他行使的是什么权力！”
幕布切换！一份加盖中国足协公章、由王小平亲笔签署（蓝色签名）的红头文件被放大：
**《关于对xx俱乐部及球员xx违规违纪行为的处罚决定》**
文件抬头：**中国足球协会纪律委员会**
落款处，鲜红的公章和王小平的蓝签名并列。
“这份处罚决定，依据的是什么？”公诉人厉声质问，“是《中国足球协会纪律准则》！而这份准则，是由谁批准颁布执行的？是体育总局备案认可的！其处罚结果，直接影响俱乐部联赛积分、球员注册资格、转会市场价值！其效力，等同于行业管理部门的行政处罚！”
公诉人的目光如炬，扫过被告席上那张强装镇定的脸：
“被告人王小平，你手中那支蓝色的笔，签下的每一个名字，盖下的每一个‘同意’或‘驳回’，决定的不是社团内部的游戏规则，而是真金白银的市场利益，是球员教练的职业生涯，是整个联赛的公平秩序！你行使的，是法律授权、政府监管下的**公共管理职权**！你，就是实质意义上的国家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