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官员最先反应过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冲着当值主裁和边裁连比划带吼。三个穿着裁判服的人，小跑着冲到一脸茫然的郭嘉宇跟前，把他围在中间，六只眼睛像探照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足足扫了三圈！主裁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扒拉郭嘉宇的裤腰，被大个子门将惊恐地躲开。三个裁判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同款的茫然和难以置信。陕西球迷的哄笑和“卧底”的喊声几乎要掀翻顶棚。场边三镇教练组气得跳脚大骂，声音全被淹没。
混乱中，一个矿泉水瓶从看台飞下，“啪”地砸在郭嘉宇脚边的草皮上，水花溅湿了他那条格格不入的白裤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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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里炸了锅。摔毛巾的、踹柜门的、骂娘的，空气里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着。郭嘉宇缩在角落，脑袋快埋进膝盖里，那条惹祸的白裤衩像耻辱的旗帜耷拉着。老周像尊铁塔立在门口，脸上那道疤在惨白的灯光下紫得发亮。他脚边是半桶用来给球迷道具补色的红油漆。
“眼瞎？”老周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割肉，压过了所有嘈杂。他猛地抬脚，“哐当”一声巨响，狠狠踹翻了那桶红油漆！
粘稠、刺目、如同鲜血般的红漆，猛地泼溅开来！泼脏了战术板，泼脏了干净的球衣，泼脏了光洁的地板，更泼了猝不及防的教练、队医和几个靠得近的队员一身！整个更衣室瞬间一片狼藉，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油漆味。所有人都惊呆了，死寂一片，只有红漆在地面缓缓流淌的粘腻声响。
老周踩着满地粘稠的红，一步步走到屋子中央。油漆沾满他的旧皮鞋，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血脚印。他环视着满屋子惊愕、愤怒或茫然的脸，最后目光钉在缩成一团的郭嘉宇身上，又缓缓扫过墙上贴着的、盖着鲜红足协大印的罚单和那纸轻飘飘的“情况说明”。
“好！好得很！”老周咧开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笑容狰狞，“都瞎了是吧？看不见裤衩颜色？看不见进球被吹？看不见有人躺着拿分？！”他猛地指向地上那片肆意流淌、触目惊心的红，“老子今天就把‘公平’…泼你们脸上！都他妈给老子记住这颜色！”
他弯下腰，沾满红漆的粗糙大手，狠狠在地上那滩最浓稠的漆里一搅！然后直起身，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把那只血糊糊的手掌，重重地、缓慢地，拍在了自己左脸上那道深深的弹片疤痕上！
啪！
一声闷响。红漆顺着疤痕的沟壑蜿蜒流下，覆盖了那道旧日的伤，像一道新鲜撕裂的、泣血的口子。
“周叔！”小万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老周没回头，沾满红漆和汗水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在猩红的底色里，烧着两簇不管不顾、近乎悲怆的火焰。他盯着更衣室墙上那行俱乐部新挂的、墨汁淋漓的标语——“风雨同舟”，鲜红的漆正顺着墙壁缓缓流下，覆盖了“同舟”二字，只剩下刺眼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