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却在每个人心头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那只攥着彩色石头的小手,黑乎乎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却举得那么认真,仿佛在进行一场最神圣的交易。
周文海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烟,手抬到一半又僵住了。赵阳的目光从女孩脸上移开,落在那块被磨得光滑的石头上,眼神复杂。陈静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连忙别过头去,用手背飞快地擦掉。
小李呆立在原地,散落一地的文件资料在他脚边,被山风吹得哗哗作响,他却像没看见一样。那些关于“人均可支配收入”、“产业扶持效益”的冰冷数据,在这一块温热的石头和一个白面馍馍的对比下,显得荒诞不经。
沈铭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平齐。
他没有去看那块石头,而是看着女孩那双清亮得让人心疼的眼睛。
“叔叔不饿,这个馍馍给你吃。”
他从赵阳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出发前准备的白面馒头,塞进了女孩另一只干净些的手里。馒头很大,女孩小小的手几乎握不住。
然后,他才伸出手,轻轻地对女孩说:“你的石头很漂亮,可以送给叔叔做个纪念吗?”
女孩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白面馒头,又看看沈铭,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块彩色的石头放在沈铭宽大的手掌里,然后抓着馒头,转身就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很快消失在一间破败的土坯房后。
沈铭站起身,将那块还带着孩子体温的石头,郑重地放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
村支书石老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含的情绪,随即又被那层厚厚的麻木所覆盖。
“都进屋吧,外面风大。”他沙哑着嗓子,领着众人走进一间稍微宽敞些的屋子。
这大概是村里的“会议室”,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用木板拼成的长桌,桌面上全是刻痕和油渍。几条长凳歪歪扭扭地靠着墙,墙角堆着些发了霉的玉米棒子。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挤了进来,老人居多,也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他们不说话,只是找个角落或蹲或站,用那种空洞的眼神打量着这几个从山外来的人。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那股潮湿腐朽的味道更加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文海找了条还算干净的长凳坐下,屁股刚挨着板子,就听“嘎吱”一声,吓得他差点弹起来。他骂骂咧咧地挪了挪位置,小声对旁边的赵阳嘀咕:“这他娘的要是塌了,算不算工伤?”
赵阳没理他,只是将带来的水土样本采集工具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铭没有坐,他站在长桌的一头,目光缓缓扫过屋里每一张脸。
“老乡们,”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们是县里扶贫专项组的,我叫沈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