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回魂队(1 / 2)

刘管教攥紧手电筒,光柱扫过窝棚顶垂下的冰凌,像无数悬着的匕首。他腕上戴着的苏联表是战利品,时针正指向凌晨三点——这本该是死者安歇的时刻。

窝棚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踏雪声。

老赵从通铺上直挺挺坐起,眼眶里结着霜花:“听,镐头又响了。”

刘管教掀开草帘时,寒气呛得他肺叶生疼。月光下,三百多个灰袄身影正机械挥镐,冻土飞溅如黑雨。最前排那个背影让他浑身僵住——王大锤分明是三天前饿死在三号田的,此刻后颈的尸斑在月光下泛着青紫。

“第七夜了。”老赵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呼出的白汽里带着腐草味儿。

刘管教想起王大锤断气时的场景。那人蜷在炕上像只干虾,突然抓住他衣袖:“刘干部,我闺女在山东淄川...”话没说完,喉头涌出的血沫就冻成了冰碴。当时窝棚角还堆着半麻袋土豆种,可谁都不敢动——那是要掉脑袋的“破坏生产罪”

“他们在挖东西。”老赵枯瘦的手指陷进雪墙,“挖六十尺下的黑土。”

手电光剧烈颤抖。刘管教清楚看见,队列里至少有二十个是备过案的死者。他们的镐头落下时没有声响,翻起的土块却真实地滚到脚边。有个年轻人突然脱离队伍,从雪堆里捧出团黑乎乎的东西往嘴里塞。

“那是三狗子!”刘管教冲过去拽他胳膊,触手冰寒如铁。年轻人转过脸,半颊腐肉里钻出蛆虫,掌心里攥着的竟是冻硬的死人耳朵。

第二天清晨,刘管教特意绕到三号田。雪地上除了新脚印,还有几道深深的拖痕通向堆肥场。他掀开草席,二十多具尸体保持劳作的蜷曲姿态,指甲缝里嵌着黑土。

“别查了。”场部来的医生把听诊器捂在胸口,“苏联专家说过,极端饥饿会产生集体幻觉。”

但刘管教在朝鲜战场见过死人。1951年在临津江,他背着断腿的通讯员爬了十里地,最后发现背上只是个半截身子。那不一样——现在的死者眼里还烧着绿火,就像冬夜里饿狼的眼睛。

冬至那夜,暴雪封住了窝棚门。老赵在黑暗里突然开口:“我老家在辽阳,有个习俗——冤死的人要是心愿未了,魂灵会借着活人的身子忙完阳世的活计。”他咳嗽着,“可要是活人也死光了...”

话没说完,窝棚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刘管教抄起斧头冲出去,看见雪原上亮起无数绿莹莹的光点。梦游者们正在组装废弃的收割机,锈铁摩擦声像千万只蝉在嘶鸣。王大锤站在驾驶座上,手里攥着半截肠子当油门线。

“王大哥!”刘管教突然喊出禁称,“你闺女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