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老妪怪笑一声,“三天后,有人在三里外的老松树下找到了他,毫发无伤,却疯了,只会反复说‘尾巴,好多尾巴’。”
吴老蔫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握紧了柴刀。
老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后生,你那把刀,对付山猪野狼还行,对付不了这庙里的东西。”
“这庙里...到底有什么?”吴老蔫声音发颤。
老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胡三太爷吗?”
吴老蔫点头。东北民间谁不知道胡三太爷,保家仙之首,狐仙中的正神。
“这庙原本供奉的不是佛,是胡三太爷。”老妪叹息道,“民国二十八年,有个云游和尚到此,说狐仙是邪神,硬是把庙改了,塑了佛像。从那以后,这庙就不得安宁了。”
吴老蔫恍然大悟,难怪这庙的布局与他处不同,佛像也塑得怪异。
“那和尚后来如何?”他问道。
“暴病身亡,就死在这庙里。”老妪淡淡道,“死前也是胡言乱语,说看见满屋子的狐狸眼睛。”
两人沉默片刻,庙内只有柴火噼啪作响。吴老蔫偷偷打量老妪,发现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泛着绿光。
“后生,你家里有难处。”老妪突然转变话题,“是为了女娃的学费发愁吧?”
吴老蔫大惊:“您、您怎么知道?”
老妪不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他:“拿去吧,够女娃上学用了。”
吴老蔫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三块银元和一些零钱,正好二百块左右。
“这、这我不能要...”他连忙推辞。
“拿着吧。”老妪按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我只有一个条件——明年开春,带三只活鸡、三斤白酒来此还愿。记住,必须是红冠公鸡。”
吴老蔫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狂风吹开庙门,火堆几近熄灭。等他重新点燃松明,老妪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雨势渐小,东方泛白。吴老蔫惊魂未定,收拾好东西,对着佛像拜了三拜,匆匆离开。
回到村里,吴老蔫大病三天,高烧不退,胡话连篇,说的尽是“尾巴”“狐仙”。病愈后,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对着窗外发呆。
妻子发现那包钱后,追问来源,吴老蔫只说是采药所得。他用那笔钱付了女儿的学费,却始终心神不宁。
第二年开春,吴老蔫依约准备了三只红冠公鸡和三斤白酒,再上山神庙。这一次,他鼓足勇气,在白日里仔细探查庙内情况,终于在佛像底座后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有一本残破的账本,记录着庙宇的历史。
原来,这庙确为狐仙庙,始建于光绪年间,当地猎人常来祭拜,香火鼎盛。民国时期,确有和尚强占改庙,不久暴毙。破四旧时,来砸庙的红卫兵中也有人后来遭遇不测。
吴老蔫在庙前摆好贡品,虔诚跪拜。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林中有白影一闪,似狐似人。等他定睛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只有贡品旁的草地上,留有一串细小的脚印。
当晚回家,吴老蔫梦见老妪,她身边跟着几只白狐,对他点头致意,随即消失在迷雾中。
从那以后,吴老蔫每年春秋两季都会上山送贡品,家里果然平安顺遂,女儿小梅顺利考上大学,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多年后,吴老蔫临终前才对女儿道出真相,并嘱咐她继续供奉山神庙。小梅起初不以为然,直到有一次她违背嘱咐,三年未去上供,家中接连出事,先是丈夫意外摔伤,后是儿子重病。她想起父亲遗言,急忙备齐贡品上山谢罪,家中才逐渐好转。
如今,那座荒庙依然立在深山中,偶尔有采药人或猎户避雨,偶尔会听到窃窃私语声,偶尔会看到多尾的影子在墙上晃动。但当地人都知道,只要心怀敬畏,不犯禁忌,那庙中的“东西”不仅不会害人,还会在暗中护佑一方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