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废墟之上的拥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它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过往伤痕的正式封存,而非沉溺。林知意率先松开了手臂,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脆弱只是幻觉。陆延舟也随之松开了她,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亟待清算一切的冰冷决心。
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和远去的声音,是押送元老去警局的车队。但陆延舟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走到那个装着证据的箱子前,从最底层翻找出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这本笔记本藏得非常隐蔽,显然是元老用来记录最重要秘密的东西。
他拿着笔记本,走到依旧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元老面前,将笔记本丢在他脚边。
“这里面的东西,是你自己说,”陆延舟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对一块石头说话,“还是等我的人,一条条帮你念出来?”
元老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目光落在那本熟悉的笔记本上,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最后一点遮羞布,也保不住了。在绝对的证据和力量面前,所有的狡辩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面前如同审判者般的陆延舟和林知意,又颓然地垂下了脑袋。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在砂纸上摩擦,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嘶哑:
“我说……我都说……”
他开始了他的自白。不再是之前那种推卸责任的狡辩,而是一种带着绝望和某种扭曲的、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我跟着老陆总……打拼了二十多年。”他喃喃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陷入了回忆,“看着陆氏从一个小作坊,变成如今的商业帝国。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流了多少汗……你们知道吗?”
陆延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打断。
“老陆总走了,把公司交给你。”元老的目光转向陆延舟,里面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不甘,“你年轻,有冲劲,有能力,我承认。但是……你太独断,太自负!你眼里只有你的宏图大业,根本听不进我们这些老人的意见!”
他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我提出的保守发展策略,被你全盘否定!我安排进项目的人,被你以各种理由调离核心岗位!你重用林知意……一个黄毛丫头!就因为她敢想敢干,提出了些看似新颖实则风险巨大的方案,你就把最重要的项目交给她!凭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粗糙的水泥,指节泛白:“我在公司里的地位,我的话语权,一天天被削弱……我感觉自己正在被边缘化,正在被你们……抛弃!”
林知意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波澜。她理解这种权力更迭带来的阵痛和不甘,但这绝不是背叛和伤害他人的理由。
“就在那个时候,寰宇科技的人找上了我。”元老的语气变得阴冷,“他们抓住了我早年挪用资金、违规操作的一些把柄……他们许诺,只要我配合他们,搞垮你和林知意,搞乱陆氏,事成之后,不仅帮我抹平所有旧账,还会给我一大笔钱,支持我另立门户,甚至……帮助我取代你,掌控陆氏!”
巨大的诱惑,混合着被抓住把柄的恐惧,以及对陆延舟和林知意日益增长的不满与嫉妒,最终让他铤而走险,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伪造邮件,合成照片,篡改合同……散播谣言……”元老一件件地数着自己的罪行,语气麻木,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知道这些手段下作……但我当时已经被逼到绝路了!我不想看着自己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被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毁掉!更不想自己晚节不保,身败名裂!”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陆延舟和林知意,眼中充满了扭曲的愤恨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正义感”:
“我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陆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你们手里!林知意,你野心太大,又不服管教,留在延舟身边,迟早是个祸害!我这是在帮他清除隐患!是在拯救陆氏!”
自白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种自我合理化的疯狂宣泄。他将自己的背叛和罪恶,包装成了“忠诚”和“拯救”,试图在道德的高地上,为自己寻找最后一块立足之地。
陆延舟听着他这番荒谬绝伦的言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极其讽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