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舟的手温暖而有力，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那温度仿佛带着某种镇定的力量，悄然熨帖了林知意因那张旧照片而翻涌不息的心潮。“都过去了。”——他低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不是否认，而是划界，是将那些沉重的过往轻轻搁置，将目光投向了此刻，以及由此刻延伸出去的未来。
他松开了手，动作自然，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确认。“我该走了。”他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深邃难辨，然后转身，走向玄关。
林知意裹紧身上的薄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重新变回那个一丝不苟、冷静自持的陆延舟。只是那微微凌乱的发梢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一丝属于夜晚的慵懒，泄露了刚刚过去的那几个小时里，发生过怎样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拉开门，清晨微凉的、带着湿润草木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驱散了室内暧昧温存的气息。
“不用送了。”他站在门口，回头看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
林知意停在玄关处，点了点头：“……好。”
他没有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未尽之语，最终化为一个简单的颔首，然后转身，带上了门。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再次将世界分割成内外两个部分。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一个人，和空气中依旧隐约萦绕的、属于他的气息。
林知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薄毯从肩头滑落，她也浑然未觉。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明亮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五斗柜，投向那个承载着过往笑容的相框。
“都过去了。”
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那些共同熬过的夜，一起啃过的冷面包，拿到第一笔投资时的狂喜，挤在狭小办公室里为某个技术难题争得面红耳赤……还有，最后那场伤筋动骨、几乎将彼此撕碎的争吵。
这一切，真的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都过去了”？
心脏传来一阵闷闷的疼痛，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遗憾。为那段曾经如此纯粹、如此充满力量的感情，最终却走向了那样一个支离破碎的结局而感到遗憾。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将这一切封存、埋葬。可陆延舟的重新出现，他们之间关系的急速拉近，直至昨夜那打破所有界限的亲密，都像一把巨大的铁锹，将她心底那座埋藏过去的坟墓，彻底掘开。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刻意回避的往事，此刻无比清晰、无比鲜活地在她脑海中翻腾。
她想起最后一次争吵时，他冰冷失望的眼神，和她自己倔强又心碎的模样。
想起独自收拾行李离开那个他们共同布置的“家”时，指尖触摸到的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回忆的利刺。
想起这五年来，每一个深夜被孤独和不确定吞噬的时刻……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不是想回到过去，那太不切实际。她只是……突然无法再继续假装那些伤痕从未存在。
不知在门口的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林知意才挣扎着站起身。她走到五斗柜前，这一次，没有犹豫，伸手将那个相框拿了起来。
指尖抚过玻璃下那张年轻飞扬的脸，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相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需要说出来。
她不能再一个人背负着这些沉重的过往，假装若无其事地和他开始所谓的“新关系”。
这对他不公平。
对她自己，也不公平。
她拿起手机，指尖带着微颤，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对话框里，还停留在他昨天发来的、关于慈善晚宴流程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字地输入：
**【那张照片，我还留着。】**
发送出去。
然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自己则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等待着。等待着可能石沉大海，也可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林知意几乎要放弃，以为他正在处理公务无暇他顾，或者……根本不愿回应时，手机屏幕亮了。
震动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几乎是扑过去拿起手机。
陆延舟的回复，很简单：
**【我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她还留着那张照片。
林知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握着手机，指尖用力到泛白，继续输入：
**【有时候看着它，会觉得……很遗憾。】**
这一次，她发送出去后，没有等待，而是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
她需要听到他的声音。
需要确认，他不是在隔着屏幕敷衍她。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喂。”陆延舟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背景很安静，他似乎已经在车里，或者在某个独立的办公室。
“……是我。”林知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