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低头看。
那个名字,那个她本该第一时间纠正、却因纵容和混乱而被忽略的细节,成了刺向孟燕臣最锋利的一刀。
她搞砸了,她亲手毁掉了刚刚从生死边缘夺回的幸福。
“燕臣……燕臣……”她哽咽着低唤,声音破碎在风里。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的泥水里。
他走了。
孟燕臣走了。
他不要我了。
……
就在她几乎要被无边的沮丧和悔恨吞噬时,一个身影从前方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黑色的冲锋衣,肩头被雨水洇湿,金丝眼镜上蒙着水汽。
孟燕臣根本没走远。
他只是在看到那个手环时,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他需要立刻离开那个空间,去呼吸一口不带消毒水味的空气,更需要立刻、亲手去纠正那个错误。
他径直去了护士办公室,要求重新制作手环,看着护士在系统里修改,看着打印出来的新标签。
Eax.baing
(艾玛·x·白·孟)
一字未删,只是在最后加上了自己的姓氏。
他将那个手环紧紧攥在手心。
就在他拿着新做好的手环,从办公室方向快步往回走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心脏骤停的景象。
王小河,只穿着湿透后几乎透明的单薄病号服,赤着脚,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正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冰冷的雨地里。
而她身下,那一大滩被雨水稀释却依旧刺目的血水,像一朵诡谲而残忍的花,在泥泞中晕染开来。
“小河!!!”
孟燕臣魂飞魄散,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绪都被这骇人的一幕冲散,他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不顾一切地朝她冲去。
几乎同时,绝望中四处张望的小河也看到了他。
那个她以为已经永远失去的身影,正从另一个方向向她奔来。
那一刻,濒死的心跳骤然复苏,带着痉挛般的剧痛。
希望如同绝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从血水中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他。
两人在冰冷的雨幕中相对狂奔,然后猛地撞在一起。
小河冰凉湿透的身体撞进他怀里,双手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浑身抖得像风中残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孟燕臣立刻用尽全力搂住她,猛地拉开自己的冲锋衣,将她紧紧裹住,让她冰冷的赤脚踩在自己还算干燥的鞋面上,试图隔绝一点地面的寒气。
他声音发颤,心急如焚地连声问:
“怎么了?怎么了小河?!是不是艾玛怎么了?小河?你说话!”
他首先想到的是刚刚出生的女儿。
小河在他怀里猛烈地摇头,泪水决堤,混合着雨水,终于找回了声音,却是破碎不堪的哭喊和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那是白杨……是白杨他当时脑子不清楚瞎写的!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当时没有坚决阻止他……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她仰着脸,雨水和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纵横交错,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
“是他过界了!是我不对,是我没有把握好边界,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关系……”
“对不起,燕臣……我真该死……你别生气……哦不,你该生气!你生气是应该的!我太可气了!”
她语无伦次,颠来倒去地道歉,忏悔,自我贬低,哭得撕心裂肺,气息紊乱,几乎要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