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惊痛(1 / 2)

洗手间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

王小河将自己锁在最后一个隔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微微发抖。

窗外会议中心的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只剩下她自己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砸在深色的西装前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那句冰冷的恭喜,像淬毒的冰锥,反复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阵窒息的抽痛。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巨大的悲恸,不安地剧烈翻滚着,牵扯起一阵清晰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钝痛。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来。

手指用力抵住抽痛的腹部,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撕裂般的痛苦压回去。

“小河?小河你在里面吗?”

白杨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

他大概是看她离场太久,不放心找了过来。

王小河猛地吸了一口气,用袖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努力平复呼吸。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我没事。”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马上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西装外套,试图掩盖胸前的泪渍,又对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努力扯出一个平静的表情,尽管眼眶的红肿无法完全遮掩。她拉开门。

白杨就站在门外,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和极力掩饰的狼狈,脸上的担忧更甚。

“小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扶她。

“别问了。”

王小河侧身避开他的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决,“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我们回去吧。”

她径直朝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

白杨紧跟在她身后,目光在她倔强挺直的背影和隆起的腹部间担忧地逡巡。

走到大厅门口时,他无意间瞥到了孟燕臣,只见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挺拔身影,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背对着喧嚣的人群。

窗外是波士顿灰蒙蒙的天际线。他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那背影透出的孤寂和沉重,让白杨心头莫名地一沉。

“是孟大哥?他是不是误会了?”

王小河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出口。

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的视线。

回到狭小的公寓,王小河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小沙发上。

窗外天色渐暗,灰蒙蒙的云层低垂。

腹部的隐痛并未完全消失,像阴燃的火种,时不时灼烫一下。

她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角落里那个小小的婴儿用品区。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白杨帮忙组装好的婴儿床,叠放着柔软的小衣服,还有一辆小巧的婴儿推车。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些柔软的面料,拿起一件小小的、印着小熊图案的连体衣。

布料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新棉花的味道。

这是她为这个意外的小生命准备的港湾。

是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一针一线编织出的微小的安全感。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奇异地抚平了心口的尖锐疼痛。

委屈和愤怒像退潮般缓缓沉下去,留下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疲惫。

她必须坚强。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这个顽强生长的小家伙。

她慢慢地、一件件地整理着那些小小的衣物,将它们叠得更整齐,放进收纳箱里。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城市华灯初上。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安静了,像一只疲惫的小船,暂时停靠在港湾。

深夜,波士顿变了天。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拍打窗户,发出呜呜的怪响。

不知何时,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起初是稀疏的,很快便成了鹅毛大雪,在路灯的光晕里疯狂地旋转、坠落。

天地间一片混沌的银白。

王小河是在一阵尖锐的腹痛中惊醒的。

那痛感不同于之前的隐痛和牵扯感,而是像一把冰冷的钩子,猛地攫住了小腹深处,狠狠向下撕扯!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瞬间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呃……”她死死咬住被角,试图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压下去。

是吃坏东西了?

还是白天情绪波动太大,动了胎气?

她混乱地想着,强迫自己深呼吸,像产前课教的那样。

疼痛似乎真的在几次深呼吸后缓解了一些,变成了持续的、闷闷的坠胀感。

她松了口气,疲惫和寒冷让她只想继续沉睡。也许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她裹紧被子,在窗外呼啸的风雪声中,昏昏沉沉地再次陷入浅眠。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更猛烈、更规律、带着摧毁性力量的疼痛,像汹涌的浪潮,一波强过一波地席卷而来!

每一次宫缩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在腹内狠狠攥紧、拧绞、然后拼命向下推挤!

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强度却一次比一次骇人!

“啊——!”王小河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冰冷的汗水瞬间湿透了全身。

她猛地意识到,这不是累着了!这是宫缩!而且如此剧烈、如此密集!

早产!

这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般劈开混乱的脑海!才七个月!孩子太小了!

她挣扎着想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手臂却因为剧痛而颤抖得厉害。

“砰!”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她大口喘着气,忍着几乎要撕裂的剧痛,摸索着,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凉的手机外壳。

屏幕亮起,刺目的光线下,时间是凌晨三点十分。

她颤抖着手指,几乎看不清屏幕上的图标,凭着本能点开了通讯录,第一个名字——白杨。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传来白杨带着浓浓睡意却立刻转为清醒的紧张声音:“小河?!怎么了?!”

“白杨……”

王小河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喘息,“……肚子……好痛……可能要……要生了……快……快来……”

“什么?!等我!我马上到!坚持住!”

电话那头传来白杨惊慌失措的喊声和一阵稀里哗啦的碰撞声。

挂断电话,王小河将手机死死攥在手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宫缩的浪潮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一次比一次凶猛。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叶子,被撕扯着,抛掷着。

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浸透了身下的床单!

羊水破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蜷缩着,发出无助的、压抑的呜咽。

白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公寓,一头扎进门外狂风暴雪的黑暗里。

大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车轮陷进去根本开不动!

他咒骂一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深的雪地里拼命狂奔,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