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忠温和地打断他,解释道:“莫急,听为师说,去年开春之时,我便已与你父亲商定,教导你们兄弟二人的期限,至今年除夕便止。原本去岁守孝期满,我便该赴京备考,因着当年未开办春闱,才又多留了一年,继续教导你们,明年春闱,我是一定要下场一试的,故而无法再继续授课了。”
他看向盛长梧的目光中充满了期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继续道:“你兄长那边,我并不十分忧虑。他是嫡子,自有盛家全力栽培,王家虽逢变故,但余荫犹在,私下能提供的资源和人脉非比寻常,他的道路相对平坦。”
“然而,长梧,”范忠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深深的嘱托,“你最是让为师放心不下,却也最让为师寄予厚望。你天资之高,是为师生平仅见,悟性、心性皆远超同龄人。”
“但正因如此,更需谨慎,嫡庶之别,犹如鸿沟,你未来的路,注定要比你兄长走得更为艰难,所能依靠的,唯有你自身的才学与实力。”
他将书稿郑重地推向盛长梧:“这些书稿,你需好好研读,细细体会,为师不在之后,你万不可有丝毫懈怠,务必更加勤勉自律,珍惜光阴,精进学业。切记,莫要辜负了上天赐予你的这份天赋!”
盛长梧听着恩师这番肺腑之言,心中涌起巨大的感激与不舍,他明白,这是先生能给予他的最宝贵的馈赠和最真诚的提点。
他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对着范忠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坚定而清晰:“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定当时刻不忘,刻苦攻读,绝不辜负先生期望!多谢先生!”
范忠欣慰地点点头,扶起他,师徒二人又说了些勉励的话。
几个日夜后,船只到达汴京。
盛紘带着王若弗、长女华兰以及最寄予厚望的长子长柏,身着素服,来到了王府,府内白幡低垂,气氛庄严肃穆,他们依礼在灵前虔诚上香,表达对逝者的哀思与敬意。
吊唁仪式结束后,王老太太挽留盛家人在府中用一顿简单的膳席,这既是人情往来,也是至亲之间在丧事中互相慰藉的时刻,席间,气氛不免有些沉重,话题也多围绕着王老太师的生前事迹与哀思。
膳毕,真正的重头戏悄然开始。王老太太与王家的新任当家、王家新家主王衍并未让盛家人立刻离去,他提出要考较一下这位盛名在外的外甥——盛长柏的学问。
这并非简单的寒暄,更像是一场非正式的考核,王衍可能问及了经义策论,或是出了难题让长柏解答。盛长柏自幼沉稳,刻苦攻读,学问根基极为扎实。
面对舅父的考问,他不慌不忙,引经据典,对答如流,思路清晰,见解虽显青涩却已颇具章法,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学识与沉稳气度。
他的表现显然超出了王衍的预期,令其十分满意,甚至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王老太太在一旁看着这个出众的外孙,丧夫之痛的眉宇间也难得地透出了一丝宽慰。
考较完毕,王衍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将我书房里那一摞书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