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无菌白袍、看不清面孔的人,正用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钳,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缓缓植入他后颈的皮肤之下。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画面外响起:“x7解药样本激活成功,新宿主生物适配率百分之八十九,开始同步执行行为诱导测试。”
画面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冰冷,仿佛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书:“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做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你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将严格按照我们为你编写的剧本进行。”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顾昭亭像是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拍摄的方向,也就是我的方向。
他的嘴唇在剧烈地颤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清晰地读懂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出的口型。
“烧了它。”
我猛地拔出存储卡,指甲深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我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们竟然用顾昭亭做活体实验,把他变成一个被遥控的木偶,一个引我出现的、完美的诱饵。
他们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算错了一点。
他们不知道,我能凭借零点零一秒的呼吸节奏差判断出顾昭亭是否紧张;他们也不知道,我能通过他瞳孔聚焦时万分之一毫米的颤动分辨出他视线的真正落点。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顾昭亭,在说谎时,会下意识地、极快地眨两次左眼。
而刚才,他看着我,说出那句“别信”的时候,一次都没有眨。
他不是假的,他是真的。
但他正在出演一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结局的戏,而我,必须在他被彻底剥夺神智、沦为一具行尸走肉之前,找到那份该死的x7原始资料,找到能把他拉回来的方法。
我撕下工服袖口的一角,用那块粗糙的布条在自己左手小指上,用力地打了三个死结。
这是我们小时候在蔷薇花架下约定的信号,意思是“别怕,我就在你身后”。
如果他体内还残留着一丝一毫属于顾昭亭的意识,他会懂。
做完这一切,我将存储卡重新塞回刀柄暗格,然后将那把军刀轻轻地放在冷冻仓第十七排第三个舱门的金属踏板上。
我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刀尖精准地朝向东面——那是通往地下档案室的唯一方向,也是他们最希望我去的方向。
紧接着,我后退几步,故意一脚踩碎了地面上一块凝结的薄冰。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刺耳,足以触发任何声控警报。
我制造出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东边的拐角狂奔而去,就像一个惊慌失措的猎物。
但在监控摄像头的死角,就在那个拐角的阴影里,我像一只壁虎般无声地翻身,钻进了地面上一条狭窄的排水沟暗道。
监控画面会忠实地记录下“林晚照”向东逃窜的狼狈身影,他们会调集所有力量去地下档案室围堵我。
但他们永远不会看到,真正的我,正蜷缩在满是铁锈和污水的黑暗通道里,忍着刺鼻的异味,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向着那扇锈迹斑斑、写着“模型社·人事归档”的巨大铁门,艰难地匍匐前进。
铁门就在前方,隔着厚重的金属,我甚至能感受到从门后传来的、某种精密设备运行时产生的低频嗡鸣。
那声音穿透了钢铁和混凝土,像一只蛰伏巨兽的心跳,沉稳而规律地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那扇门的后面。
而我,离它只有一步之遥。